富贵又何为,襁褓之中父母违;
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说的就是史湘云,她是俗称“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里的史家的嫡系大小姐,贾府老太太的内侄孙女,贾府上下都称她为“史大姑娘”。
但她自幼父母双亡,从小就寄养在亲戚家里,倒是没有过上封建贵族小姐娇生惯养的生活,她小时候就经常到贾府里来玩,所以史湘云进了贾府,反而感到十分地亲切,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她打小和宝玉一起长大,骑骑竹马,弄弄青梅,发小一般,见了宝玉过来,便拿那麒麟给他看。
宝玉见那麒麟,心中甚是欢喜,便伸手来拿,笑道:
“亏你拣着了。你是那里拣的?"
史湘云笑道:
“幸而是这个,明儿倘或把印也丢了,难道也就罢了不成?"
宝玉笑道:
“倒是丢了印平常,若丢了这个,我就该死了。”
袭人斟了茶来与史湘云吃,一面笑道:
“大姑娘,听见前儿你大喜了。”
史湘云红了脸,吃茶不答。
袭人道:
“这会子又害臊了。你还记得十年前,咱们在西边暖阁住着,晚上你同我说的话儿?那会子不害臊,这会子怎么又害臊了?"
史湘云笑道:
“你还说呢。那会子咱们那么好。后来我们太太没了,我家去住了一程子,怎么就把你派了跟二哥哥,我来了,你就不象先待我了。”
袭人笑道:
“你还说呢。先姐姐长姐姐短哄着我替你梳头洗脸,作这个弄那个,如今大了,就拿出小姐的款来。你既拿小姐的款,我怎敢亲近呢?"
史湘云道:
“阿弥陀佛,冤枉冤哉!我要这样,就立刻死了。你瞧瞧,这么大热天,我来了,必定赶来先瞧瞧你。不信你问问缕儿,我在家时时刻刻那一回不念你几声。"
话未了,忙的袭人和宝玉都劝道:
“顽话你又认真了。还是这么性急。”
史湘云道:
“你不说你的话噎人,倒说人性急。”
一面说,一面打开手帕子,将戒指递与袭人。
袭人感谢不尽,因笑道:
“你前儿送你姐姐们的,我已得了,今儿你亲自又送来,可见是没忘了我。只这个就试出你来了。戒指儿能值多少,可见你的心真。”
史湘云道:
“是谁给你的?"
袭人道:
“是宝姑娘给我的。”
湘云笑道:
“我只当是林姐姐给你的,原来是宝钗姐姐给了你。我天天在家里想着,这些姐姐们再没一个比宝姐姐好的。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娘养的。我但凡有这么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
说着,眼睛圈儿就红了。宝玉见史湘云伤心,又扯到林黛玉身上,有点不厌烦听,连忙道:
“罢,罢,罢!不用提这个话。”
史湘云道:
“提这个便怎么了?我说都说得,你听就听不得了?我知道你的心病,恐怕你的林妹妹听见了,又怪嗔我赞了宝姐姐,没有说她的好了。可是为这个不是?”
袭人在旁嗤的一笑,说道:
“云姑娘,你如今大了,越发心直口快了。”
宝玉笑道:
“我说你们这几个人难说话,果然不错。”
史湘云豪爽地道:
“好哥哥,你不必说话教我恶心。只会在我们跟前说话,见了你林妹妹,又不知怎么了。”
宝玉不知死,问道:
“林妹妹怎么你了,你好大的意见?”
史湘云不搭理他,默默不说话。
见要冷了场,袭人忙岔道:
“且别说顽话,正有一件事还要求你呢。”
史湘云便问"什么事?”
袭人道:
“有一双鞋,抠了垫心子。我这两日身上不好,不得做,你可有工夫替我做做?”
史湘云笑道:
“这又奇了,你家放着这些巧人不算,还有什么针线上的,裁剪上的,怎么教我做起来?你的活计叫谁做,谁好意思不做呢。”
袭人笑道:
“你又糊涂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屋里的针线,是不要那些针线上的人做的。”
史湘云听了,才知道是宝玉的鞋了,心里已是肯了,嘴里还要拿乔,因笑道:
“既这么说,我就替你做了罢。只是一件,你的我才作,别人的我可不能。”
袭人笑道:
“又来了,我是个什么,就烦你做鞋了。实告诉你,可不是我的。你别管是谁的,横竖我领情你的情就是了。”
史湘云道:
“论理,你的东西也不知烦我做了多少了,今儿我倒不做了的原故,你必定也知道。”
袭人道:
“倒也不知道。”
史湘云冷笑道:
“前儿我听见把我做的扇套子拿着和人家比,赌气又铰了。我早就听见了,你还瞒我。这会子又叫我做,我成了你们的奴才了。”
宝玉听她念叨这事,知道是自己当初做得不对,忙陪着笑道:
“前儿的那事,本不知是你做的。”
袭人也笑道:
“他本不知是你做的。是我哄他的话,说是新近外头有个会做活的女孩子,说扎的出奇的花,我叫他拿了一个扇套子试试看好不好。他就信了,拿出去给这个瞧给那个看的。不知怎么又惹恼了林姑娘,铰了两段。回来他还叫赶着做去,我才说了是你作的,他后悔的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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