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惊失色,没想到钟灿富竟然这么心狠手辣,不由得喊道:“等一下,你要杀了他?”
钟灿富手上动作不停,拔出鱼棱交到左手,右手在裤子上擦了两下,然后抹了一把黑脸上的雨水:“你能救得活他们?”
我顿时语塞了,即使是在泉涌堂里,像这样烧得浑身血肉模糊的人,我们也决然救不活,无非就是看着他们渐渐的全身化脓,长满蛆虫,慢慢痛苦万分地烂掉死去。
“既然医生都救不活,那就只好让我给他们一个解脱了,让龙王爷保佑你们早日转生极乐吧!”说着他就用鱼棱叉起那个浑身流着血水的活人,一鼓作气扔进了海里,那个血人惊骇地惨叫着,手脚乱舞,但还是在冷冷的星光里,扑通一下栽了下去,几个沉浮之后,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钟灿富又用鱼叉指着另外两个幸存的淘海客:“你们两个也上来,咱们赶紧把上面清理一下,免得血水到处流。”
然后又指了一下我们:“你们赶紧把底舱清理干净,把那些等死的或者是死掉的,统统都扔到海里去,把舱里的水舀干净以后,全部擦干净。”想了一下又说,“把那些人的衣服扒下来,等下好擦舱板。”
我们忙碌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坐在一个压舱石上的蛟爷望着船头的方向,突然叫道:“灿富!灿富!”
钟灿富从大洞上伸出疑惑而警觉的脸:“什么事?”
“水舱!还有粮舱!快去看看!”
正在干活的人,也都直起了腰,听懂了蛟爷话里的意思,都紧张的往船头的方向围拢,七哥也立即跟着钟灿富往船头跑去。
船只遇难以后,粮舱的顶部被烧穿了,水舱里的水也蒸发得差不多了,里面剩下的水又黑又脏,面上飘浮着一些渣滓,也不知道里面掉了些什么东西下去。不光如此,真实的情况比这严重得多,粮舱里面的米全被烧成了焦炭,用手一捏就全成了湿湿的一团灰。粮舱里面堆满了的干刀鱼,也大部分都被火烧焦了,用手清理的时候发出嚓嚓嚓的炭灰声,一碰就成了灰烬,只剩下最下面贴着船底的那一层倒还可以吃,但最后清理出来数了数,只有120多条完整的干鱼,而且它们也都连骨头都变得又硬又脆的了,其他有半截鱼头或者鱼尾勉强能吃的,加起来也不过几十条的样子。
本来灾难过后,大家首先想到的是把船清理干净防止瘟疫,毕竟船上到处都是死人让人感觉非常压抑。但等到大家精神一放松,才意识到还有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粮食和水。
看到残酷的现实,有的人直接瘫倒在了船板上,有一个女人可能想起了刚才死去的亲人开始号啕大哭,结果马上引发了更多女人痛哭流涕,那个有点神经的雷嫂儿子死了,她哭喊得最厉害,剩下没哭的人则失神落魄神情麻木地坐在舱板上面面相觑。
接踵而来的就是饥饿感,刚才情况紧急,大家都使劲清理船只,搬东西扔进海里,拼命地擦洗船板,现在清闲下来,顿时饥饿难忍。那些幸存的女人们都聚在一堆纷纷喊饿,旁边拿着鱼棱的宋宗德站起来问道:“船老大,忙活了一晚上了,分点东西给大家吃吧?”
蛟爷背靠着船舷躺在一个压舱石上板着脸一言不发,那个雷嫂于是嚷了出来:“咱们交了船钱,结果却遇上这档子事,船老大你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才行!”
那帮女人又开始绝望地哭喊起来,哀叹自己命不好,嫁得不好,运气不好,倒了霉,现在生死没着落,行李财物又全部丢失了,简直是要了她们的命断了活路。
“行了,别闹了,谁他娘的想遇到这样的事情?都闭嘴,嚎个屁啊!”钟灿富见状也拿着鱼棱站了起来,回头问道:“蛟爷,你拿个主意吧,这样可不是个办法。”
另两个干瘦的淘海客也站了出来:“对啊,蛟爷,您说现在怎么办,咱们都听你的。”
蛟爷想站起来,结果踉跄了一下没能成功,阿娣赶紧上前扶着他,他踮脚站起来,抱拳向着众人的方向道:“福昌号遇到这样的祸事,我作为船老大在这里先给大家赔个罪,今天让大家受苦了。如果刚才福昌号不逃跑,咱们被带到日本人的驻地,多半大家都会被以检疫的名义注射毒针,即使最后到了南洋也都会毒发身亡。所以我才想要浪翻他们的小船逃跑,结果没能成功,害得大家蒙受了这许多痛苦。现在大家幸运的活了下来,请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把大家带到南洋去的。我蛟爷在海上闯荡了这么多年,请大家相信我,咱们现在离菲律宾已经不远了。”
我意识到了现状的艰难,其他人开始三五成群的议论起来,说什么的都有。现在船上的情形是,蛟爷守在船头,我和阿娣、七哥站在他身后,钟灿富和另两个淘海客在另外一旁,还有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全叔、黑皮蔡,船头这边有九个人。其余的船客聚拢在船尾,其中我认识的有雷嫂、土财主、邱守雄夫妇,还有就是一些早先不敢往舢板跳的胆小乘客,以女人为主,他们总共有二十来个人。
看着这样阵营分明的两群人,我不由暗自哂笑,看来蛟爷是觉得我们这些人比较可靠,但想到和黑皮蔡和全叔这两个家伙挨得很近,又有些浑身不自在。
蛟爷回头对阿娣吩咐了几句,于是阿娣把她身后的一个大木箱上的衣服拿开,蛟爷又叫过钟灿富,让我和他把那极为沉重的箱子费力地抬到船中间。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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