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王宫正门
一个全身铁甲的老者,须发棘张,手握刀柄,如雕塑般站在大门中央。值守的皇宫卫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敬畏地望着这位十郡六夷大都督。大都督在这里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
几个内侍奉着酒食出来,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道:“大将军,天王有恙,不能接见。天王念将军远来辛苦,特此赐下酒食,请将军享用……”
老者双目如电,扫过为首的宫监。那个宦官如中雷击,结结巴巴地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老者含怒上前,双手举起厚背重刀,狠狠地砸在殿门之上。殿门轰然鸣响,声音远远地传播开去。宫监们不敢阻拦,急得在周围发抖……
姚弋仲,南安赤亭羌人,其威望可谓石赵第一将。其父姚柯回,乃是魏镇西将军、绥戎校尉、西羌都督。姚弋仲年少英毅,见晋室无德,知道天下将乱。因此他不像其他官员后代一样聚敛财富、欺压百姓,反而轻财帛、礼贤士,收拢四方才俊。在乱世之中,姚弋仲治下,却是一片难得的太平乐土。永嘉之乱后的313年,姚弋仲举众东迁,胡汉人民扶老携幼跟随者有数万,姚弋仲于此时自称护西羌校尉、雍州刺史、扶风公。323年,汉赵帝刘曜平定陈安后,以姚弋仲为平西将军,封平襄公。
公元329年,后赵中山公石虎攻灭汉赵,姚弋仲遂降石虎,石虎推荐他为六夷左都督。333年,后赵帝石勒去世,石虎夺权,命弋仲为奋武将军、西羌大都督,封襄平县公。史载弋仲个性“清俭鲠直,不修威仪,屡献谠言,无所回避”,连残暴的石虎也敬重三分,334年,石虎废皇帝石弘自立,姚弋仲称病不来朝贺,经石虎不断召见才至,见面即正色向石虎说:“奈何把臂受托而反夺之乎!”(石弘乃是石勒次子,石勒临死前,石虎受遗命辅佐石弘。当政后却篡夺了帝王之位)石虎也因为弋仲正直而不责怪他。后又迁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
当石赵腹心之地烽火处处时,石虎想起了这位威德震一方的名将。永和元年十一月,石虎下诏命冠军大将军姚弋仲总督讨逆事。姚弋仲率其族人部众八千余人,轻骑至赵都邺城。入城之后,留下爱子姚襄统领部众,自己径往王宫求见石虎。
石虎因为石韬之死,大受打击,卧床养病,不理政事。听闻姚弋仲来援,未予接见,只命宦官赏赐姚弋仲酒食慰劳。姚弋仲在外面等的心焦,待到宦官侍女们奉着酒食出来,听了石虎旨意,顿时大怒道:“国家危难之际,主上召我击贼,理当面授方略,共讨平敌之策!今徒以酒食相赐,我难道是来乞食的吗?!”
石虎听了宫卫转告,不得已,只好抱病起身接见。姚弋仲抢步入内,见石虎形容憔悴,满脸愁苦,顿时大怒,当面责道:“为儿子死了而愁么?愁到发病!儿子幼时不择善人教导,以至于做下如此大逆之事。已经做下大逆之事,杀便杀了,又有什么好愁苦的!至于中原乱军,不过是些走投无路的百姓,无奈之下相聚为盗罢了。汝不必发愁,看老羌为汝一举解决!”
若是他人与石虎这般说话,早被拖出砍为肉泥,全家上下也必无幸理。只是现在乱事日亟,姚弋仲作为赵国资历最深、名望最隆、能力最强的大将,石虎还要指望他平乱,只得忍让三分。再者,姚弋仲素性直率,无论对方是贵是贱,皆以“汝”相称。石虎与他相交多年,早已见怪不怪。
石虎耐着性子,为姚弋仲赐座,问他平敌方略。姚弋仲泰然答道:“中原乱事,皆因汝过于苛待小民。老羌此去,只需恩威并使,平乱不过易事耳。”
石虎虽觉姚弋仲直言刺耳,但也知道他说的乃是实情。他不置可否,面授姚弋仲为持节、侍中、征西大将军,赐以铠马。姚弋仲也不称谢,起座道:“汝看老羌堪破贼否?”穿起铠甲,跨鞍上马,在庭中驰骋数周,然后策马南驰,不辞而出。
方是时也,冀、青、兖诸州,遍地烽烟,有大小义军数十路。最强者为梁犊,麾下有故石宣东宫卫卒数万人,皆勇武善战。只是梁犊所部皆是胡人,残暴无德,所过奸-淫烧杀,不得民心。此外,尚有汉族地方望族门阀,结坞堡而聚义军。可惜人数往往只有数千,大部分都是兵甲不齐、不习战阵的普通百姓,战力堪虞。
黎阳郡
自从诸葛雅夺下黎阳,弃城南下后,这座控制邺城咽喉的重城,便数易其主。最初是被淇县的义军占据,后来梁犊举事,南下时攻破黎阳,大肆烧掠。现在这座城池,只有部分舍不得离开家园的幸存者居住。他们推举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作为首领,封锁城门,用警惕的目光,看待所有靠近这座城市的人。
这天中午,黎阳城门附近巡逻的义军战士,忽然感到大地开始震动起来。如果有经验丰富的老兵,从远处天际卷起的烟尘,还有大地震动的幅度,就可以得知是一支骑兵来袭了。
可惜现在值守黎阳城门的,只是些仓促入伍的百姓青壮。他们呆愣愣地望着远方的异状,等到有人反应需要关城门时,姚弋仲的铁骑已经冲到了视线之内。
清一色的黑甲骑兵,如同黑色的浪潮,带着毁灭的气息,向黎阳城墙疾驰而来。义军们虽然置身城墙之上,依旧没有丝毫的安全感。他们甚至觉得,宽厚高大的城墙,也将被对方的铁骑一冲而破。
直到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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