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里有人轻轻咳了一声,季恒快步上前,低头在帘畔良久,又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见青帘微动,一个老者低头佝着身子走了出来。右手颤颤巍巍地扶着桥栏,前后摩娑了两下,才缓缓抬起头来问道:“前面不知是哪位将军?”众人这才看清楚他的面目,只见那老者额上皱纹颇深,两眼微凹,却是垂睑闭目,不肯睁开。
城门此时已闭,沿着巡城石阶及内墙,两边齐刷刷地摆着五重骑队,一人轻拉缰绳,马蹄嗒嗒作响,走上前来应道:“本将苗贺龄,不知方才发话的又是哪位?”
这将军声音并不大,那老者却似有些诧异,呆立半晌后问道:“却不知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将军竟然率兵封城。要知这却不是小事,况且新市乃晴川、明珠二郡相邻之处,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远在数百里之外安康西营帅帐所辖范围。我中土朝向来严禁兵甲扰民,此事若是惊动了朝廷……”
话尤未完,那苗贺龄已是朗声一笑截道:“这却不须你操心,本将奉西营帅府之令,领新征之卒往河北走廊接防,途经新市,听闻城中有贼,这便滞留于此……须知我这麾下男儿,皆是为国尽忠之辈,一闻得贼气味儿,那便是再也不肯走了,非得把那老贼、小贼抓个干净才方肯作罢。”
气,再看面前那军纪严整的骑队怎也不可能像是些新手,不由眉间一皱,应道:“本院实是身负要务,日间已向贵属言明。再说这圣太后治下,天下清明一片,新市又乃大邑,倪知府治理得方,又有何方贼人竟敢如此嚣张,留在这城中不走?倪知府您看可是这道理?”
……
“若说城中无贼,却叫人如何能信?听闻前天连倪知府宅上一名武艺高强的剑师也被那贼人所杀,想来那贼人定是十分了得,所谓艺高人胆大,想来此刻他定还在这城中。倪知府,本将所言可是属实?”
那倪知府闻得这按察院正厅主簿对自己稍赞一句,却想把自己拖进这等乱戏场中,而这苗将军却也往自己身上赖账,自然不肯答应,讷讷一笑却不言语,干脆来个装聋作哑。
又听着苗贺龄道:“想按察院弩营尽出,并由季大人亲自带队,如此看重,想必也是为了抚民安境剿贼而来,本将既食君禄,岂敢不分君忧,这才将这新市城几处出路堵住,倒是想与贵院携手而战,阁下倒不好会错意的。”不知何故,他对这季恒倒还客气,偏生对那瞧着显是季恒上峰的老者出言冷淡。
轿前那闭目老者苦笑摇头,道:“既是如此,倒真是无话可说了。”说毕转身,小厮为他掀开轿帘,牵着他的衣袖要服侍他入轿,正在此时,却听着那苗贺龄声音渐冷:“季大人倒是在京中会过一面,只是阁下这位老兄,倒是陌生的很,方才我曾问了你一句,莫非竟是如此不给面子?”
西营将士在这城门处已站了好几个时辰,本就又疲又累,对眼前这群按察院的人好生恼怒,此时闻得主将语有怒意,不由一阵鼓噪,枪铙荡击之声零碎响起。青帘轿旁的那一行青衣人却是面容肃然,无一丝动作,竟似全无畏惧。却让那正将一颗悬心小意放入腹中的倪知府又紧张起来。
那老者忽地停步转身,将牵着自己衣袖的小厮的手拨开,倦然道:“何必知我姓名,尤其是你。”
苗贺龄静静地盯着他,忽地说道:“这些年来还过的好吧?”
“托福。”老者应道。
“我弟弟死了八年了,你却还是过的好端端的……”苗贺龄面上忽地神色一懔,眼中悲色一现即逝,“当年的文成国,现如今又换了什么姓名?”
“枝山乃是死在山中老人遣出的杀手剑下,将军何必总是念念不忘?”老者回了一声,便不再看他,坐回轿中。
看着弩营随着那顶青帘小轿缓缓退回城中,苗贺龄忽地厉声道:“你这一辈子大概是睁不开眼了,你当老天也永远不睁眼的吗?”
轿中传出那老者声音:“在这世上,其实你我都不过是小角色罢了,身家性命还不是他人之器,老天纵是睁眼,却也瞧不到你我身上……”声音渐低,只有轿旁的季恒听的清楚,“为何西营出兵,刘名手下那杨不言身在安康,却没有半点消息回京?……倒是那小小司兵不止得望江三旗之护,还得安康西营之助,看模样……倒真是颗灾星啊……”
弩营众人此番无功而返,却无人言语,而街两侧的行人见着这杀气十足的队伍,早已吓的噤声,新市北门街上一片静谧,只听着那青帘小轿在几个小厮的脚步中微微摇晃着,嗯呀轻响,倒有一份说不出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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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某年,天降灾星,昭待天子暴毙无后,其后天下大乱,各路豪杰揭竿而起,便欲在那昭待天子死后夺这世上好处,只是人皆秉持此念,自然不肯相让,连年厮杀,血流成河,劳力尽毁,直让民生凋蔽,无以为生。其后十年,又连逢大旱,世人更是难堪此天怨,所谓饿殍伏于道,白骨现诸鼎。我祖龙里氏趁此大势而起……”
京师皇宫中的御书房里,一位老夫子正满脸肃然地给面前那位少年上着课。
“灾星?有趣,有趣……居上位者不谋其事,以至大乱纷至,在这史书上却赖作灾星了。”那少年笑了笑又道:“上天行事自然是鬼神莫测,只是学生一向不解,西陵神庙乃我朝奉神之所,庙中僧人神官皆为奉神之徒,为何却要分了三宗,莫非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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