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芝看着贺秋云,眼前也不禁浮现出了几年前十几岁的时候的她。
“那时候我从来都觉得,你比彭筱聪明,比韩佩鸳有手段。可惜……到如今,竟是韩佩鸳最踏实。”
“你这是猫哭耗子!你自己享尽一些好事,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敢说彭筱的事不是你做的?至少是你……你们逼迫,彭家才会失去一切!”贺秋云当年也是研究过的。
“当然。彭家有了野心。但是并没有反心。是我,是我与殿下取了左洲。不过,我和殿下也不会后悔。当年我们没有选洪城,就是因为你爹是真心忠于大晋。可彭家已经成了土皇帝,取左洲,没什么不对。”
“还有韩家,韩家走到那一步,韩氏退婚,韩佩鸳好好的保住了自己。纵然不能嫁给裴珩,至少还是贵女。你我几家的利益从来纠葛,怎么能单纯?”宁芝直言不讳。
“我能胜过你们,大约就是因为利益之外,我和裴珩都用的是真心。我们两个的利益也一样纠葛不清,不过我们都愿意用真心将这利益说清楚。于是到了今日,我要做女帝,除了裴珩,谁也不会在乎。”
“你……你们……还真是般配啊。”贺秋云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一般颓然。
“是啊,我们是般配啊。所以才会走的远,才会走一辈子。”宁芝笑了笑,看了裴珩一眼。
后者一身戾气也已经消散,正含笑看她。
“至于你,留不得了。如今你可以恨我了,可我并不在乎了。”宁芝直起腰:“我原本,真的没打算杀你的。”
贺秋云到了这一步,却像是忽然将这些年糊涂掉的脑子都清楚了。
她先是沉默,然后轻声笑起来。
笑了一会,轻轻摇头:“你会让我以殿下庶妃的名义死去下葬么?”
“不会。”宁芝回答的毫不犹豫:“这一辈子,除非裴珩说他对我无心了。否则,我们注定生同衾死同椁。多不出一个人来。”
“是吗?可你不是要做女帝么?女帝……是有后宫的吧?前朝同靖女帝后宫可是有三千美男的!你如何与殿下不多出一个人来?”贺秋云声音大了一些,眼睛冒着光。
“哎……你说你问的。他都舍得将这至尊皇位给我了,我还能纳后宫叫他伤心愤怒?放心吧,我要是有这个心,只怕还没做就被他杀了。”宁芝轻轻摇头。
“算你明白。”裴珩没忍住。
宁芝想笑,但是也不适合笑,就忍住了。
“你可以葬回贺家。不过,贺秋云早就过世了。”几年前就已经办了葬礼。
“呵呵。”贺秋云苦笑:“我这一辈子,真是不值。要是陛下没有赐婚,我本可以……本可以嫁个好人相夫教子的。”
“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你祖母一心不想你嫁裴珩,之前不愿意,之后甚至愿意替你悔婚,是你自己不肯。走到这一步,不全怪你自己,可是也不能怨谁。如今我说这些,倒像是嘲讽你。不过犯不着。就这样吧。来生好好过吧。”
宁芝忽然转头。
“宁芝!”贺秋云大声叫了一下。
宁芝就又回头:“还有话?”
“其他的话……说不说没有意义了。我……求你一件事吧。最后一件事。”贺秋云挣扎着,先是坐起来,然后跪下来。
“你说。”宁芝看她的眼神,只觉得感慨,一个女人,到了这一步,也是真的艰难了。
“不要跟我家里人说我找到了,就当我已经死了。我哥哥不是个做官的料,日后要是犯下打错,求你……对他宽容一次,就一次。”贺秋云再没了刚才的怒气,这一瞬,她就像是这几年的事都没有过。
像是,还是那个冷静睿智的贺秋云一般。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记住,我答应你,是因为你我同为女人,我看在这一点上应了你。”宁芝点头。
“呵呵……你总是……总是这样不一样。输给你,其实……”
贺秋云没有再说,宁芝也没有再听。
临出门,宁芝轻声道:“白绫吧,也送你一世干净,来生好好过。”
贺秋云跪在那,很久都没说话没动。
她听着走到门口的宁芝说:“就此,你的野桃花可都没了,以后不能对小宫女动心思哦。”
然后,她又听到男人低沉好听的笑:“我是瞎么?哪个小宫女比你好看呢?”
贺秋云也笑了,低低的,颇有些诱人的。
“你说,这一场戏中,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入过戏?”她站起身,问一直站在这里的白芷。
白芷没说话。
“是了,我就是没有入戏过,过去我总觉得我可以……呵呵。都是假象。”
“请……姑娘走吧。”白芷出声。
“给我……换身衣裳,梳个头吧,我……不想这样去见家里人。还有……替我……将那奴隶的印记割掉好么……我不想这样下去见家里人。”
白芷犹豫了一下,点了个头。
贺秋云笑了笑,就随她走了。
侍卫们看着,贺秋云不会武,出不了事。
何况……贺秋云也不想做什么了。
虚妄一世,受了几年的苦,最后的最后,想要报复的人也没意思了。她还能如何呢?
能干净的死,也是一种解脱。
最后,贺秋云还是将那丑陋的,耻辱的印记去掉了。代价是肩膀处少了一块皮肉。
她换上洁白的衣裙,将有些枯槁的头发梳好,戴上一套漂亮的珍珠头饰。从容赴死。
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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