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父皇看来,太子与宁王都微微点头,表示会意。
向官吏征收赋税是个敏感话题,帝王家反而不易直接表态。让大臣们自己商量出一个结果才是最好的。
皇室子弟头一项天赋就是装模作样,甭管心中怎么想,这兄弟俩都如皇帝一般,摆出一副审慎庄重的样子,听沈栗与大臣们相辩。
邵英又望向承恩侯周米。不单是皇帝,大臣们听见沈栗提起这位,都不觉去看他。
此时周米心中这个畅快!脸上的神情……
矜持中夹杂着自豪,自豪中又带了点得意,得意间挂着一抿子解气,解气里掺了些幸灾乐祸。
该!叫你们每日里摆着一张道貌岸然的脸,没事儿就找老子的麻烦。如今可轮到你们了?
在众人围观中,周米轻轻抬手,掸了掸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挺了挺腰杆,扬了扬下颌,朗声道:“沈右丞说的是。自祺祥商团组建以来,往来货物都是向朝廷缴税的。平日自有差官验查,户部也有账册备案,本侯敢拍着胸脯说,我们边商可没向朝廷少交一个铜钱!”
环视众臣,周米似笑非笑道:“在下可也是侯爵,朝廷正经的官吏,不也一样要缴税吗?”
众臣面面相觑。
按说承恩侯府也算勋贵之家,依例也能享受减免赋税的待遇,然而正如沈栗所说,这些年来承恩侯及其麾下的祺祥商团还真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向朝廷缴税。
这当然是有缘故的。
承恩侯府乃是边商发迹。哪怕周家在先帝起兵之初为其提供了大量银钱资货,甚至为此背上“资敌”的罪名,被前朝官府斩杀了很多族人,于朝廷有功,得享爵位,如今还出了一任皇后,但是朝中多数大臣提起承恩侯府时也难免腹诽。
不是正经出身!
既非科举晋身,亦不曾临阵杀敌。不过是个裙带外戚、奸猾商贾。
而且死不悔改!都得了爵位了,也不想着修文习武,改换门庭,反而越发庸俗,筹建商团,铜臭之气越来越重。
太子殿下怎会有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家?
因此当年承恩侯府筹建祺祥商团时,或是出于嫉妒眼红,或是存心捣乱,或是单为显示自己不惧权贵为国为民的骨气,很多大臣纷纷上表,要求承恩侯府一定要向朝廷缴税。
当时太子位置不稳,自顾不暇,为免担个偏向母族的昏聩名声,自然不能直接出手庇护承恩侯府。皇帝虽不表态,但考虑到承恩侯府所获利润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出于打压外戚的目的也是乐见其成。而周米不想教太子外甥为难,倒也舍得这口肥肉。
“对外交易获利甚巨,往来货物盖赖各地卫所保护,又经朝廷给与出入边境之权,理当缴税!”周米歪头冷笑道:“这话本侯可还记着呢!怎么,在本侯这里就是理所当然,轮到你们自家就舍不得了?”
众臣教他问得面色微红,纷纷避开视线。
周米一摊手,打鼻孔里长长哼了一声道:“唉,本侯还当读书人都是大公无私的正人君子呢,不想都是些宽以待已,严于律人的。啧啧,看来这书读得多德行也不一定好,没准儿墨汁儿喝多了,这心肠反教染黑了!”
“周侯。”邵英咳了一声道:“你的凤仪呢?”
“皇上。微臣出自商贾,一身庸骨俗肉,若有失礼之处,实在不是出自本心,还请皇上恕罪。“周米委委屈屈叩首道,随即扬手用力向后一指:“可有些人实在是令人不齿,这等小人居然还有资格位列朝班,依臣看来,这可都是贪官苗子,皇上您千万不能轻饶了他们。”
大臣们:“……”
承恩侯就此事上来撒泼,众臣反而没话对付他。
不管私底下怎么鄙视周家门第,人家到底是位侯爷,太子的外家都要缴税,谁还资格相比?
周米忙着回邵英的话,不想他这一指,竟正好指向布飞章。
见沈栗顺着周米一指看向自己,布飞章局促道:“周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米迷茫地回头看着马司耀:“布大人,怎么了?”
马司耀两眼瞪着周米,指了指他的手。
周米收回手,笑道:“布大人也忒较真儿了些。本侯可不是特意指的您……欸,说起来,布大人方才的意思是不想缴税,您家里不会就做着海贸生意吧?”
“无有此事,下官家中世代耕读,未尝有牵涉海务的。”布飞章道。
“那就是贵府门人之中有供养海船的?”周米挑眉。
“没有,”布飞章争辩道:“恩免赋税乃是朝廷旧例,下官方才不过是多嘴问了一句……”
“叫这一问,本侯还当您也想参与海贸事呢。”周米皮笑肉不笑道:“本官就说,像您这样……清贵的人物,怎么着也不能像我周米这等见钱眼开的,偏爱从事贱业。”
布飞章教周米堵得哑口无言,还能怎么说?虽然很多大臣家里总有些产业商铺,但这些都是庶务,尊贵的大人们是“不屑于提起的”,再坚持这个话题,岂不摆明了是对海贸巨利动心,少不得要被此人泼一身脏水。
周米冷眼看向众臣:“诸位大臣也都是‘洁身自好’的吧?”
打头阵的布飞章都歇了,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起来。
其实大臣们也不是个个都想、都有资本参与海贸,只不过这些人习惯于受到优待,乍一听居然要缴税,心里自然不舒服,不管想不想干,先要争上一争。
没能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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