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喧闹,她静默立于其中,出淤泥不染,犹如浮在水面上的一朵牡丹。
璀璨、夺目。
他还来不及反应,他还来不及清醒,她已牵着丫鬟的手不知在何时离去。
——
——
为了他,伊若宁可相信世间是存在鬼神的。他们住在我们看不到尽头的天际云朵之上,作为旁观者,用悲悯却怜惜的眼光冷冷看着世间的所有悲欢离合,无常生死。
君寒,你还记得我吗?
风轻拂起她的发,却没能给出回答。
她忽然发现发丝里已开始有斑驳的华色逐渐蔓延。
或许,自己应该问问画师,确定离开这世间之后是否会到达另一方世界?
如果会,自己又何必浪费这么多年的时间?
贯穿阴阳的,最多不过是三尺白绫,或者一把匕首。
二十二年,风雨无阻,每次来到伊若台上,伊若都会闭上眼睛,伸开双臂,张开怀抱。
她想知道君寒死前那一刻,想的到底是什么?是破碎的江山,还是镌刻的爱恋?
又或者,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她希望是爱恋,那是两人之间最后的纪念。
其实,只要纵身一跃,兴许就能到君寒面前。
伊若不止一次这样想,但她同时也会想起画师的话:“你一定要等待的话,二十二年后我会再来找你。”
——
——
每个人的青春觉醒从来只是瞬间就能完成的事。
不过是那刹那的目光交换,连交接注视都没有,却像那清晨雨荷托盘上的一滴闪耀露珠,宿命巧合般落在他的掌心,温润潮湿的细腻感觉顺着掌纹蔓延至心底,甚至灵魂,然后终究是再抹不去了。
他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心事。
他也婉拒了四周所有的婚事…仅仅为那一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
本是生命中正值活力,斗志饱满的青葱花季,却心甘情愿为一个他不认识的她,苦守煎熬。
第二年的牡丹时节,他本想再次偷偷前往花会,却因为要陪父皇款待外来使臣,无法前去。等他匆匆赶到那地时,花事已过。
满街的牡丹花瓣在风中簌簌而舞,交织成红色的雨,静立于中的他接住飘到自己面颊上的一片,忽然觉得心碎。
——
——
傍晚,一个画师来到了伊若台。
望着伊若那张逐渐老去的面孔,才发觉岁月已在她脸上留下华痕。
时光,真是伟大而残酷。
画师脸上浮现出含义莫名的笑容,他说道:“如果再选择一次,你还会这样虚度你的美丽年华吗?”
伊若仍旧典雅,淡然如水的神情透露出看穿太多红尘的娴熟:“你错了,我并没有虚度我的年华。”
画师笑而不语。
伊若望着远方,伸出手去,像在触摸一件看不到的瑰宝,又像在拥抱隐秘的爱人:“一辈子,只要爱一次就足够了。”
画师由笑变成叹息,右手却忽然凭空拿出一支狼毫笔来,凝空便画,须弥之间,阴冷森然的伊若台便成了无边无际的花树街道,而那神秘的云游画师已经了无影踪。
伊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棵花树下面,旁边盛开牡丹。
雨声淅沥,远远的竟有一个少年跑过来,越来越近。
君寒!
她任凭泪水在脸上纵横滑落,以至于君寒的惊喜转瞬间就变成了惊讶:“姑娘,你怎么了?”
他仍旧说着什么,而伊若似乎都没听见,直到她听到远处传来丫鬟焦急的呼唤,而君寒的话也同时脱口而出:“早闻姑娘芳名,他日定将登门拜访。”
恍惚间,她记得这是君寒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好像被什么惊醒,向着君寒的背影大喊:“请你…请你带我走!”
那影子蓦然怔住!
——
——
十八岁那年的牡丹时分,他第三次微服来到牡丹花会,试图寻找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
春雨无常,路人纷纷散开。
他在寻找避雨处时,无意捡到一方丝帕,里面包着一小朵枯萎的牡丹花瓣。
心底仿佛有一粒火种,瞬间将他的记忆点燃,然后燎原,最终沸腾,不再平静。
他相信这就是那位女子的。
令他惊喜的是,丝帕上绣着‘伊若’两字。
莫非她就是传说中的才女‘伊若’,莫非她就是那幅《空谷幽兰》的画者?
他心头惊喜交加,独自雨中奔跑揣测着。
当他狼狈跑到一棵花树下,抖落一身雨水,抬头时却看见一双熟悉的眸子。
这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他们初识的那天…树下的女子俯首拾花,远处的少年微笑凝望,萦绕于四罗这片天地。
改变的只不过是当年的温煦阳光化作了今日的蒙蒙春雨。
天色正渐渐黯淡。
牡丹的芬芳在四周游曳,两人浮在往事里溯洄,不肯离去。
场面很静谧…但两人眼神在交汇,心神在共舞。
纵然两人之间是不完整而又似乎不可续的,然他们却非凡令人不可思议的在每一个断口从容接上,就好像两个熟稔的棋手,对彼此对弈的一招一式早已了然于胸,只需行云流水般拆解,进而交锋。
又好像羁绊了许久的情人,剪不断,理还乱。情人之间,是互通的,是明白的。无关晴天,无关风月,只是相邀,只是欢鸣。
他
喜欢半块补天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