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乔在床上僵坐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事情的原委始末,脑中遽然灵光一闪。
他生气了?
按照常理,他醒来后应该四处寻她才对。即便不去找她,那她从外头回来之后,他闻讯也应当出来相见,再不然也该在他醒来的屋内等她,可是都没有。
他不仅没找她也没等她,反而似乎是在故意躲着她。她为了找他,几乎将整个别院翻了个底朝天,险些跑断了腿,又是一路急呼他,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完全不知晓。
那最后又为什么肯见她了呢?
漪乔记得她当时因为遍寻他不见而颓丧失落至极,靠在树上恸哭不止。
是她把他哭出来的?
漪乔微微怔住。
但他为什么生她的气呢,难道是因为……
她正自猜疑不定,又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这回好像不止一个人。
她想起自己眼下这穿了跟没穿似的样子,惊了一下,连忙又将被子裹严实了些,往床里侧挪了挪,倒头躺下,闭目装睡。
推门声之后,是一阵急促却有条不紊的脚步声。似乎是有几个人鱼贯而入,将什么东西次第放在她床前,摆好之后,又依序退了出去。
不对,还有一个人没走。
漪乔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朝着床边靠近,蓦地睁开了眼睛。
对上眼前的人,她愣了愣,又看了看床前的情景,忽然会心笑道:“我以为你走了,原来是去帮我备饭了。”她说着话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知道我饿了?我就清早那会儿稍微吃了点东西,之后去外头转了一上午,现在胃里早就空了。”
她没说出来的是,因为最近接连两次昏迷,她基本都没怎么吃东西,醒来之后也没胃口,今早要不是想着那可能是她的最后一餐,她恐怕也不会动筷的。
她正要披衣起身,却被他轻轻按住。
她的床前摆着三张小几,拼在一起也是不小,相当于一张饭桌。上头摆着丰盛的菜肴羹汤,还有一套精致别巧的雪花蓝釉西番莲茶具,光是看着就觉赏心悦目,不晓得里头装的什么茶品。
他端起小几上预留的空碗,帮她盛了大半碗米饭,旋即又将碗放下,一手稍稍提起宽大的衣袖,一手执箸,将各色菜肴挨个往米饭里夹了一些。
他做这些的时候是背对着漪乔的,漪乔瞧不见具体的,只能看到他微微倾身不停忙碌。但即使只是看着背影,也能瞧得出他的动作十分干净利落,半点不显笨拙。
自打认祖归宗之后,他过的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平日里可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儿,他哪里做过伺候人的事。不过眼下看来,好像是孺子可教啊。
漪乔眯了眯眼,看到他端着托盘走来时,不由勾唇微笑,面上是止不住的欣悦雀跃:“夫君辛苦了。”言讫,伸手欲接。
他没有递给她的意思,反而往旁侧一避,就势把托盘放到床头边的乌木梅花小几上。
漪乔撇撇嘴,收回手。探头看时,发现那托盘上不仅有吃有喝,居然还躺着一条叠好的帕子。
她稍愣了愣,而后便反应了过来,即刻笑得眉眼弯弯:“我忽然发现,夫君好贤惠啊!”
他正端着盛满饭菜的碗打算喂她,闻听此言便是一顿。
漪乔见他脸色不太对,暗觉不妙,讪讪笑笑:“那个……我其实是想夸夫君细心又周到来着……主要还是对我好!对我好……”她“嘿嘿”干笑两声,试探性地伸手去接碗——她左手上的伤在手背上,用手掌托着碗底用饭还是没问题的。
祐樘的目光在她包扎着的左手上绕了绕,最终还是没有将碗递给她,只径自夹了一口米饭送到她嘴边,同时拿碗在下头接着。
漪乔这些日子以来不是处于混沌的昏迷中就是置身绝望的渊海里,昏迷时吃不了东西,醒来后又吃不下东西,是以,她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了。但长久的空腹并没有令她感到饥饿,她甚至一直觉得堵得难受,始终胃口缺缺。
可是而今,望着眼前人温润柔和的眉眼,嗅着诱人的食物香味,所有的紊乱都逐渐复归正轨,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饥肠辘辘,她觉得她能吃下一头牛。
漪乔垂眸看了一眼莹白软糯的米饭,一口吃下。
他一筷一筷给她喂饭,耐心而专注。漪乔无声吃着,慢慢想起很多事情来。
她想起他以前也给她喂过饭,与眼下一样,温柔细心,无微不至。
她想起他还为她亲自下过厨,虽然烧糊了一条鱼,但做出来的其他羹菜点心却都意外的鲜美可口,而她随后才偶然发现,他手上多了一道刀子划出的伤口。
她还想起,她怀照儿那会儿,经常半夜里小腿抽筋,次次都把她疼醒,她怕影响他休息提出要和他分处就寝,他却说看不到她他会更忧心,一忧心就更休息不好。她半夜被疼醒,想揉按几下舒缓疼痛,又怕吵醒他,时常小心再小心,但因为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又不免把他扰醒。他的睡眠时间少得可怜,半夜被她扰醒却总能很快清醒过来,关切询问她哪里不适。他会细心地在她的背后垫上柔软的引枕让她舒服靠着,而后自己跪坐在她身畔帮她按摩痉挛的小腿。她时常能藉由朦胧月光的映照,看到他温柔专注的神色。
为了应对这种突发状况,他特意去跟宫中老道的保母请教了按摩的手法,还经常一面揉按一面嘱咐一箩筐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孕期需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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