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阳渐盛,照在身上便令人感到浑身惬意通泰,心情舒畅。
可漪乔却一点也不高兴。
她昨晚睡得非常好,可谓两年以来睡得最安心、最舒服的一觉。等她睡饱了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了。但这并不打紧。
打紧的是,身边没人了。
她急慌慌唤人进来询问,得知他早就起了,如今人在书房,这才确定自己昨晚拥他入睡的事不是做梦。
她直到现在都隐隐担忧自己这是坠入了一个逼真的梦,等梦醒了,一切都是空。
她用完早膳时已近巳时正。她原本觉得起床晚了早饭午饭可以合在一起吃,但得知那早膳是自家夫君特意吩咐备下的,她便高高兴兴地传了膳,还多吃了半碗粥。
她估摸着他大概快从书房回来了,边吃边等。然而她磨磨蹭蹭用完了早膳,也没瞧见他的人。
但她也没去找他,她就想看看她不去找他,他会不会自己过来。
于是就这样一直耗到了午时正。
因为他当初就是午时正走的,所以后来一到这个点儿,她就有些心神不宁。
这会儿她再也坐不住了,干脆亲自去找他。
这时候已经快要过了午间的饭点儿了,但朱厚照还没用膳。
他昨日回去之后,从司礼监最近送来的大堆奏章里挑出了十几本,又仔细想了想,将手头棘手之事列了个单子,今日下了早朝之后就揣着这些东西来找自家爹爹了。
解决完这些,他又与爹爹说了前几日祭祀大社大稷和祭孔的事,以及近来的边关情势,说着说着便觉饿了,询问爹爹要不要就把午膳传到这里。
他自觉他这样投入地与爹爹研讨政务,爹爹一定欣慰,却没想到爹爹脸上也没见多少笑,这会儿他说起用膳之事,爹爹一眼看过来,忽然道:“我要看三位阁老近来递上的奏疏。”
朱厚照一愣。
“你最近没偷懒么?”祐樘补充问道。
朱厚照这下明白了。
刘健、谢迁、李东阳三位阁老是爹爹留给他的顾命大臣,三位都是才干卓绝又敢于直谏的忠直之臣,若他言行有失,这三位必定会及时指出。
被爹爹问起这一茬儿,他就有些心虚。前阵子因为实在太冷,他上早朝便开始迟到,李东阳因此特地写了一封奏疏,专谏此事。
他当然没敢和爹爹说这个,却没想到爹爹直接问了出来。他不想骗爹爹,也知道瞒不住,就把自己最近没尽到心的地方老实说了一遍。
他看爹爹脸色不好看,挠挠头,陪着小心道:“那三位都是爹爹当年的授业恩师,年高德劭,但大概也是因为年纪大,都好啰嗦……李先生还好些,刘健刘先生真是太能说了。”朱厚照说着便弯起腰,开始学刘健的架势,“陛下,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该开经筵了,先帝临终有言……陛下,听说您最近总练骑射,都没怎么看书,先帝临终曾嘱咐我等请您多多读书……陛下,您初登大宝时每日昧爽临朝,这好习惯应该保持啊,但最近您早朝可是开始晚到了,先帝临终时曾说过……”
朱厚照直起腰,垮着脸道:“爹爹才说一回,可那刘老爷子能一直说啊!劝谏时简直三句话不离爹爹……我觉着他仗着自己是爹爹的恩师又是顾命大臣,就把我当孙子一样指摘……”
“刘先生不是倚老卖老之人,他那也是好意,正说明尽心尽力,只是因为性子直,故而方式有欠妥当,”祐樘看着儿子道,“刘先生都是古稀之年了,你这年纪到他跟前当孙子都嫌小,重孙差不多。他将你当孙儿一样训导,也是正常。你若嫌他啰嗦,便做好该做的,他挑不出错自然不会整日叨叨你。”
朱厚照低头道:“知道了爹爹……”他想起爹爹驾崩之后三位阁老痛哭不能起的场景,叹了口气,“罹难见真情,三位先生当初听闻噩耗后恸哭失声,尤其刘健刘老爷子,那么大年岁了还跪哭不止,几乎昏死过去,劝都劝不下。”
他见爹爹久久不语,又想起他与爹爹说过的事,问道:“爹爹真的不考虑重继大统?”
“我说了,这件事没得商量,”祐樘见儿子闻言面现沮丧之色,忽而笑道,“你那样不想做皇帝?你不想要这个皇位,有人想要。”
朱厚照一怔,又笑道:“爹爹指的是蒙古小王子还是……”
祐樘吐出两个字:“宁王。”
朱厚照很快反应过来,道:“牟斌把那件事告诉爹爹了?”
“嗯,”祐樘略一挑眉,“宁王欲反,这可不是小事,你为何不当回事?别告诉我,你是想等他将来反了,再亲自去擒他。”
朱厚照微讶,继而嘿嘿笑道:“都道知子莫若父,真是半分不差!爹爹英明,儿子就是这么想的。儿子一直都想找机会亲自率兵打一仗呢,可苦无机会,宁王朱宸濠这件事正好可以让儿子练练手,那些逆首叛贼,儿子肯定能手到擒来!”
他看爹爹不说话,赶忙又道:“如今就算是要去抓宁王,单凭锦衣卫和东厂这边的说辞也不够,谋反可是大罪里的大罪。并且,爹爹想啊,朱宸濠既然要反,那肯定会刺探朝廷这边的动静,如此一来必定勾结朝中高官近臣,爹爹不想看看谁会吃里扒外?”
祐樘将手中的奏章一合,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朱厚照问:“什么?”
“弘治十年时,前代宁王朱觐钧薨了,次年年末,我遣使册封朱觐钧庶长子朱宸濠为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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