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么想跟他说一句:她不想做这个殿女了,可是她不能。
其实只要她寻得一座真山,踏上修行路,便可以让父亲不再这么为她出生入死……
可是她也只能这样想想,不能付诸行动。
她不能这样自私,已经有十七位殿侍长辈为了她身死,她不能让他们失望。
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倘若她真敢明悟命山,他们绝不会原谅她,即便是自家父亲……也不例外!
他们等待一位殿女,已经等待了无数年了。
一旦她明悟本命黄泉,那她便是神殿新的殿女。
也许将有一日,她也会是神殿的主人。
无数年以来,神殿有过数万位殿女,但却没有一位殿主。
因为那些殿女,都在走在殿主的路中,身死道消。
她是这数万位殿女中,天赋最为杰出的人,比之数十万年前那位半只脚踏入帝位的殿女还要强大。
这是极为恐怖的天赋,要知道,当年那位殿女,若非是在走在殿主的路上身陨,山界最后一尊大帝,也不会是古帝了。
殿女到殿主,这条路是绝路,每一代神殿殿女,无一不是天资纵横之辈,但可惜,无人走通这条绝道。
她也不例外。
她注定要死,因为她走的,就是一条死路。
虽然,她还没有开始走。
但她注定要走上这条路。
她知道,他也知道。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将自己的女儿送上死路。
他别无选择,如今他所能做的,便是要找到最好最好的宝物,来让自己的女儿明悟出最强最强的黄泉。
因为只有这样,那条死路,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她哭累了,在他怀中睡着。
柳白衣将女儿抱到她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而后,他的手在动,一道道神秘的符文飞舞,一缕缕灵能从他身后那些世界奇珍中被摄拿而出,随着符文的游曳没入少女的娇躯。
当一切恢复平静,柳白衣面白如纸,发间有了一丝白色。
“还不够。”
他轻声呢喃,将女儿皱着的眉头抚平,他转身离开。
……
……
神殿一处幽静,甚至显得荒芜的庭院,这里住着一个随时都可能走入棺材的老人。
神殿的那些弟子很少有知道她的,在他们眼中,龙不与蛇居,一个将要死的蝼蚁,自然不在他们眼里。
夜,幽静。
庭院的烛火尤燃,老妇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门外,柳白衣已站了三个时辰。
……
天外一缕阳光透过屋檐照射在桌上,老妇人醒了过来,她看着桌上篮子中缝了一点的衣服,不禁摇头叹道:“老了,老了。真的老了。”
屋外,柳白衣衣襟已被清晨的露水打湿。
庭院杂草丛生,根本没有人打理,因为主人不喜欢。
在神殿,这样的荒芜之地,灵气匮乏之所,对于那些修行之人而言,比猪圈好不到哪去。
不知道的人不知道,知道的人不敢说,故而,便有了这座杂草丛生的庭院。
“说吧。”老妇人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柳白衣神色恭敬,道:“白衣想请前辈照看小女一二。”
“为何?你柳家的那些小家伙,可是念着你那位小女好些年了。”
柳白衣苦笑,族里那群老不死的,在里面这位眼中竟是小家伙?真的难说这位前辈究竟活了多少年。摇了摇头,虽然对这位前辈知之甚少,但只要她愿意出手,在没有自己之后,稚儿才能不沦为那些族老手中的棋子。
他们已经疯了。
思绪内敛,柳白衣沉声道:“他们不适合。”
屋里久久没有声音传来,渐渐让柳白衣感到绝望,恍若没有一位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在没有她之后,稚儿该怎么办?
绝望这种情绪,柳白衣从未有过,这是第一次出现,也注定是最后一次。
噗通!
杂草丛生间,那个可以为那个女孩支起一片天的男人,跪在了地上。
他这一生,从未跪过。
但在这里,他跪下了。
为了他的稚儿。
天黑了,那个人没有站起,屋里也没有人声传出。
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三天后,他深入虚无的重伤痊愈。
他站起身,转身,离去。
……
……
当少女苏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一旁的父亲,她微微一怔,自从黄泉碑后,她第一次在睡醒后看到他。
她笑了。
在他眼中,这是最美的笑容。
“我要出门了。”他说。
她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便恢复如常,轻哼道:“嗯。”
……
春去秋来,梅林的梅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到今天,已经有十个轮回。
今年的梅花又一次盛开。
那道白衣已没了当年的稚嫩,如今的她,有着神殿第一美人之称。
即便,如今与她同辈的人皆已开始聚锋芒,凝大势。
即便,如今的她还没有开始修炼。
但她终归是不一样。
她是殿女。
即便她未曾修行,也没有敢对她不敬。
这不止是因为身份,更因为在黄泉碑中,她同辈第一。
无论是天资,还是战法,她都睥睨同辈。
如今,唯一桎梏她的只有修为。
一旦她修为提上去,那她便是真正的神殿年轻一辈第一人了。
喜欢山鬼记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