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玄阳城外。
漫天风雪染白了树梢山头,一片乱琼碎玉,银装素裹,官道上已然铺染了层层积雪,人马不行。远方朦胧天地外,缓缓出现一行车队,押送着货车马轿,大约十来号人,顶着肆意的风雪艰难前行。
领头一匹健壮如龙的黄骠马,仿佛是大雪天受了惊吓,雪沾马鬃,踏步不前。牵着马的是一位女子,身着紫衣,斩腰束发,手里拿着马鞭正在努力的驱赶着马匹。
“二掌柜,蛮阔不行了……”车队后方传来了急促的呼喊,带着哭腔。女子听闻,神色大惊,一跺脚绕过黄骠马,快步走向后方最大的马车
“快去把那个姓安的庸医叫过来。”女子抬脚一步跨上马车,嘱咐身后的家仆说道。撩帘推门进了马车。车队停了下来,就地安顿。
风雪更胜,整个天都要压了下来。
马车里,榻上躺着一位强壮青年,面色苍白奄奄一息,胸膛手臂插满银针,不时有郁郁黑气从其天灵冒出,消散在空气中,榻旁衣衫鲜血殷虹。紫衣女子见名为蛮阔的汉子这般状态,脸色阴冷,一言不发。
此时,“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冷风呼啸夹杂着鹅毛雪花窜进了车内,一位清秀少年出现在门口。
少年粉面唇白,秀气异常,大概只有十七八岁上下,再细看,却发现他有一只清眸毫无光彩,黑瞳扩散,却是瞎的。这人正是女子口中安姓的庸医,名为安星仁。此刻他站在门外,瑟瑟发抖,看到车内紫衣女子一脸阴沉,吸了口凉气,强颜欢笑,双手抱拳,拜了一揖道:
“二掌柜,我来了!”音似脆珠落玉盘,风吹竹林散,阴柔不亢,阳刚不足。
紫衣女子一见是他,不由的怒从胆中生,鼻子轻哼一声,一把将他拉进车里,扔到蛮阔身旁,
“你的银针是治人还是害人,他这是为何?”女子娇斥道。
安星仁一脸无奈,整好衣衫端坐在榻前,一边细细查看蛮阔的伤情,一边自顾地说道:
“残雪断头鬼谷蜕,孤星祸起百灵愁……紫函,这伤势怕是救不了了!”
名叫紫函的女子听闻此言,秀身轻颤,“嘡啷”抽出月刃寒刀,冷眼盯着安星仁,衣袍无风而动。
车外风雪呼啸,白茫茫不知身在何方,整个车队被大雪隐没在天地间,而车队正中最大的那辆马车上,陡然寒气逼人,周遭飘雪尽碎,化为尘霭。
安星仁扶袍站起,紧紧往后退了两步,避开寒刀刃芒,嘴里连连囔道:
“鬼谷也是你要去的,鬼茶也是你要摘的,这伤也是为了救你而害的,怎的这怪起我来了……”话音未落,脚下无措,扑通摔倒在地。
玉紫函皱起黛眉,轻哼一声,放下了月刃刀,抬眼望向榻上的壮汉:“我要保他性命,没个办法了吗,你不是圣手冥医么?”
“他中了鬼谷的断头翎,世无可治……若我以冥针破气机,由死换生,倒有点希望。”冥医狼狈的爬了起来,颜色不善:“不过这风雪大寒的天气,又是在城外荒郊中,难以施手,半点闪失就会顷刻毙命。”
紫函一听有救,脸色稍有缓和,紧了紧手中的刀鞘,转身便要离开马车,到了车门边,回头看着安星仁,朗声说道:
“你我先行赶路回到茶庄,我来驾车,你看护好蛮阔,若是半路死了,送你喂狼!”说罢,推开车门,迈步进了风雪中。
安星仁着实无奈,师傅西去后,自己选择入世解人间疾苦,进这玉茶庄,是为报茶庄大掌柜玉洺薇的多年前救命之恩,正恰洺薇的丈夫患了怪病,便想凭所学还报恩情,可惜终是没能挽救其性命。说来也怪,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人称怒麒麟的归海星河居然无缘无故得了顽疾,八脉郁结无从医治,到最后留书出走,丢下玉洺薇独守空闺。那一年,满山茶树不开花,天降蒙尘。玉茶庄终日闭门谢客,玉洺薇高坐麒麟楼,望茶山远崖不落泪不嬉笑,寡欢月余。
剧烈的颠婆将安星仁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推开侧窗,外面依旧大雪弥漫,天际外玄阳城池棱廓依稀可见,他与紫函已然单独赶路半日,就快要到玄阳城,穿过玄阳再向西便离玉茶庄不远了。身旁的蛮阔渐入迷离,如不尽快医治怕是师傅在世也是回天无力。安星仁这样想到,又从袖中抽出银针,掌中运气,直击日月,定气蕴血。
蛮阔是归海星河的徒儿,是从大漠荒原中捡到的孤子,当初归海星河不告而别,只留蛮阔看护玉茶庄。几日前,玉紫函率众前往鬼谷欲求鬼茶。鬼谷主有天下尽知的规矩,若是主人不喜来客,来人中必有断头一人,其余众可散。
当日还未到谷口,家众中便有一人死于非命,断首高挂尸头崖,玉紫函百鬼不敬,当即欲提刀强闯,暗中飞出断头翎,危难时蛮阔以身试翎,救下紫函,自己却不省人事。
一切种种,说来话长。马车却也行至玄阳城,大雪封城,街上行人稀少,店铺多半掩着店门,紫函驾车夺路狂奔,并未想休息片刻。就在要到西城门时,沿街铺中突然站出一人,面对疾驰马车毫不避让,深吸寒气,掌中运力,一抖衣裳,迎着马车踏步冲去。紫函忽见来人,拉缰不急,眼看就要撞上。只见那人一个跨步提腰,双手抱住马首,双脚跺地,大喝一声:
“呔……过去吧你!”
顺着车子疾驰的方向连马带车摔了出去,骏马吱嗷一声惨叫,跌倒在地,车身撞到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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