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有点儿麻烦,老板仍很乐意继续雇用我,而我当然也很愿意继续当打手,毕竟这是份有得玩又有得「袋」(赚钱)的优差,以我家里不很景气的经济状况,这份优差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然后,每天放学后,我都尽量抽空到「劲基地」帮李老板打工,但有些时候,如篮球社或电脑学会有活动,我便无法抽身。老板也很明白,向我表示,有空才去帮他,没时间就不用去了,实行给我灵活的「弹性上班时间」,断钟计钱。
5
我的家算不上一个富裕的家庭,我是家中独子,母亲是全职主妇,父亲是装修工人。我们一家住在某公共屋村里,全靠父亲一人的薪水过活。
适逢金融风暴来势汹汹,各行各业的环境都不好,父亲公司的生意也很差,开工不足的情况屡见不鲜,收入不稳定,家里自然捉襟见肘,生活不好过。我们一家三口全靠父亲那份微薄的薪水度日,现在他的收入减少,全家人自然要节衣缩食,一起渡过这个艰难时期。
父亲是典型的中国大男人,家庭都以他为中心,他的说话就是圣旨。我是儿子自然要听老子的话,而母亲也是一个嫁夫随夫的传统中国女性,父亲所说的一切,她都照单全收。
父亲虽然大男人,对家人算是体贴,尽管平日老摆起一副一家之主的架势,他对家人却是非常疼爱的。若果谁有一点儿头晕身热,他都紧张得什么似的。母亲的说话,他也尽量言听计从,是个色厉内荏的男人。而从他独力承受家庭经济的重担,孜孜不倦承担起养妻活儿的责任,从没嗟怨什么,已可见他是一个负责任的丈夫,一个爱护妻小的好爸爸。但当然,偶尔他还是会发发脾气骂骂人,藉以纾缓压力及彰显彰显一家之主的威严。
这天放学后,我如常到「劲基地」报到,继续帮李老板做打手,又赚了不少。
回到家里已是七点半,快要开饭了,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着。今天,父亲也在,大概仍未有工开,他无聊地赋闲家中,看电视读报纸打发时间。
我觉得我跟父亲有代沟,他不是很会跟家人水乳.交融,平日总给人道貌岸然的感觉,非但不会主动找我谈心,更常常摆起老子款,总是不忘发挥他的父亲威严,却从没尝试看进儿子我的内心世界。不过我对他仍然很尊重,毕竟他是我的亲生父亲、一家之主,尽管与他沟通困难,却还是打从心底尊敬他的。
回到家里,换了衣服。我家是一个公屋三人单位,只有一个房间,作为父母的睡房,我只能当「厅长」。
父亲正在沙发上看报纸,电视机打开了,他却只眼看报纸,让电视发出无意义的声浪。
我拉了一张凳子,坐在那儿看电视,没有跟父亲交流。「各自为政」,已是我跟父亲的一贯定律,我回来他不会表示些什么,而我当然也不会坐到他身边共叙父子情。父亲总是较为难以亲近,也许与他在家庭中的地位、天生讷于向别人表露心迹有关──他不想,也不懂如何向子女表达自己,而又不失父威。
「阿杰。」
我呆了呆,是父亲叫我吗?除了我还有谁?这里只有我叫阿杰啊。
但我真的不敢相信父亲会突然开口叫我,这完全不符合其作风,平日他总墩起个老窦(老子)款,从不会主动叫唤我,更不会喊我的名字。
我缓缓地转身,看着父亲,我问他:「什么事?」
父亲仍然眼看报纸地说:「怎么最近总是回来得这么晚──我是听你妈说的,学校里有事吗?」
我抓抓头皮,顺水推舟地说:「对,最近我参加了篮球队,所以比较晚归。」
「篮球队吗?怎不见你穿运动服,只穿普通校服?」父亲依然不看我。
「啊,我把运动服留在学校里了。」
「不用洗换吗?」
「呃,是我忘了带回来。」我转着念头圆谎,果然是一个谎言要再说一百个谎言去掩盖。
此刻,父亲终于从报纸上抬起头来,他放下了报纸,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阿杰,你别盖了。你是不是都去了电玩店?」父亲倏地说道。
我又呆了呆,额上冒出冷汗,这下子糟了,原来父亲已得悉我的事。
绝对不能够让他知道我当打手的事,怎么办?
「老窦,我只是偶然到那里晃晃,并不常去。」
「你还说谎?给我起来。」
我徐徐地站起身来,父亲这回可能发火。
他来到我跟前,那时他高我整整一个头。
「衰仔,你是不是天天落机铺打机?」
「不是。」
「但有人看到了,你差不多每天都去。」
「是谁在胡说?」
「就是茂叔(街坊)。他看到你常常下机铺。」
我无言以对,唯有低头。
父亲的脸容开始扭曲:「阿仔,怎么你如此不长进,流连那种品流复杂的地方,又胡乱挥霍,我们家实在没有多余钱给你去乱花啊!况且,整天想着打机,你的成绩肯定不会好。假如今年考不到全级十名之内,你就别回来见我!」
我实在左右为难,父亲说我无心向学可能是事实,但我绝对没有乱花家里的钱,反而懂得去赚钱。但这些都不能给父亲知道,于是,我只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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