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重遇和章钺率兵回到巴陵之时,已是腊月下旬,除夕将至,可这年的冬天气候反常,竟然没有下雪。≥一直阴晴不定的天气,居然还彻底放晴了,只是早晚间寒霜遍地,江雾迷蒙,又潮又冷。
岳州治下各县,以及州衙的行政事务,暂时保持原有秩序。州刺史和别驾、司马正缺员中,只有从八品上的录事参军事王信中一人,领着四曹参军及小吏若干分治其事。
到年底了,若非出了这场小规模战事,州衙都没事可做,现在也只是料理几千军队的后勤补给,以及作战伤兵的事情,由小吏负责也完全能胜任其事。
药重遇对地方民政也没什么兴趣,章钺自然也不想插手干涉,听说近来有很多士兵闲着没事,撑着渔船下洞庭湖捕鱼,章钺干脆安排士兵分批放假,让他们挣点闲钱过年,但日常点卯照旧,每隔三天也出操训练。
这天正闲着没事,录事参军王信中屁颠屁颠地找来,说是本地乡绅士人在城西岳阳楼摆了一桌酒宴,请几位东京来的官人务必赏光。
官人这个词,在这时代仅指有品级的官员,而不是平民的称谓,只是到后泛滥成灾,乡下土老财,也会被尊称为官人。
药重遇欣然接受,章钺便带了韩盛、宗景澄等一大群军官,登上城西岳阳楼赴宴,观赏洞庭景色。岳阳楼本叫巴陵楼,只是离湖岸不远的城楼而已,因为受中唐李白的诗所影响,才被称为岳阳楼,此时也还不是很出名。
远看波涛万顷,水天相接处白茫茫一色,倒是很壮观,可惜是冬天,楼高风大,并没什么看头。便有人提议,干脆驾船下湖一游,再找些歌舞伎来唱曲助兴。出游怎能无美人相伴?这提议立即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一艘由中大型商船改装成的战船,可载百余人,由两百士兵驾着四艘战船护卫着很快驶入码头,王信中格外卖力,亲自带着找来的十几名歌伎先行上船了,又回到城楼,与几名乡绅一起引路,邀请众人一起上船。
船队很快驶入洞庭湖,但要去哪儿,大家都有点茫然了。有说要去君山,有说干脆入长江,有说要驶入洞庭外湖一游,外湖有好几个,外亭湖、大通湖、青草湖,还有在朗州境内的白马湖、沅水湖,只是都有点远。
大家争持不下,章钺便站起来干脆拍板,去君山!君山只是湖中一个小岛,离巴陵城边湖岸不远,可先绕岛逛一圈再登山,也还挺不错,大家就都同意了。
舱室很宽敞,十几名军官和两位文官,再加上五六名乡绅一一入席,刚到晌午,用餐时间还差点,下酒的都是些地方风味小菜,很快都上齐了,大家分案而坐,倒也不显拥挤。上层人士还是讲究分餐制,大伙儿一起搅马勺的共餐制还是胡人带入中原的,自然没有形成。
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还有那么多武人在场,自然就没那么多讲究。酒过三巡,场面话说完,歌伎们也在场中等了好半天,章钺早就等着她们开唱了,迫不及待地一声令下,乐声开始响起。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一名年约二十余岁的歌伎跪坐在铺团上,横抱着直颈琵琶连弹边唱,其余十来名年轻歌伎临时充当乐工,或吹凑萧笛,或弹琴筝相和。
“停停停……这等雅乐本将在宫中早他娘听腻歪了,来点有意思的!”众人倒是听得如痴如醉,药重遇却喊停了。
“少小别潘郎,娇羞倚画堂。有时裁尺素,无事约残黄。鹊语临妆镜,花飞落绣床。相思不解说,明月照空房……”那歌伎一脸委屈,哪知换一曲还没唱完,又有人喊停了。
“唉唷……小美人怎能守空房呐?听得俺也是心酸酸的……我看你还是唱个带点浑事的小曲吧……”
章钺转头一看,却是一向还算老实的明金荣,几盏酒下肚,就开始脸红脖子粗地大呼小叫,顿时十分无语。那歌伎嗓音清亮婉转,吐字珠圆玉润,别有一番婉转柔媚的韵味,还是蛮动听的,不想这群劣货老是打断,这样还听个鬼啊!
那歌伎也是见惯这种场面的,顿时就嘴角冷笑,尖俏的下巴一扬,又开口唱道:“哈巴狗儿汪汪地叫,忽听的外面把门敲,莫不是疼奴的人今日到,我急开了门,见了情人微微微地笑,这两日为何把奴冷冷冰冰地抛,我见了你,不由的心中扑扑扑地跳。“
很快一曲唱完了,大伙儿听得兴味盎然,大把的赏钱撒了出去,不想史成弘也是个粗货,端着酒盏站起来调侃道:“那见了情人不能就这样了吧,还有呐……接着唱呀!”
这下那歌伎当着许多的人的面也是羞不可抑,脸蛋微红,期期艾艾地不知该唱什么曲子好了。
“奶奶的个熊!你唱不出,我来唱……正月里来烧灯节,王寡妇帮俺脱了鞋,搂着婆娘好过夜,那唇儿樱樱的红,那身子肉乎乎的白……”明金荣醉熏熏晃荡着站出来,扯着大嗓门就开唱了。
众人一听,爆出一阵哄堂大笑。十来个歌伎听了脸红红的,互相对视一眼,也跟着掩嘴偷笑。
当当当当当……突然,急促的警钟声响起,一直连绵不绝,这是外面随行护卫的哨船,在鸣钟示警。
舱室猛地一静,所有人都呆了起来。
“吓!什么情况!”章钺被扫了雅兴,正无精打采,闻声先反应过来,一跃而起,飞快地冲到窗口向外望去,只见外面哨船上的士兵已经忙碌成一团,在准备应敌作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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