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一开始对兵部大印的无故丢失,费大学士曾经感到极为惊诧然而,等到真正走进兵部衙men,看过里面的实际情形之后,费立国才明白朝廷兵部在这年头的日常管理,究竟是何等的混luan无序。
卖水果点心的小贩,扛轿子的苦力,招揽顾客的店小二甚至妓院龟公,卖艺的歌女乐师,一天到头人来人往,在兵部衙men穿堂而过。每天中午还有一堆来送外卖午餐的小厮,而兵部的各级官员竟然对此熟视无睹,早已习惯成自然,没有人觉得不妥,更没有谁想过要去禁止。
事实上,就连眼下这副模样,都已经是皇上屡次下诏整顿过后的结果,之前有不少京城里的著名酒肆妓院,索性都是直接在衙men里开分店的……
对于兵部大印失窃一案,康德皇帝得知此事,也是异常震怒,下令刑部缉拿盗贼,查了一个月,根本没有什么线索。结果只好由兵部官员分摊重铸大印的费用,宣布下不为例,就此不了了之。
至于费立国大学士的公文,由于赶时间耽搁不起,就只能临时刻了个萝卜章,蘸上朱砂印泥盖章了事。
既然就连位于皇帝眼皮底下的兵部衙men,都会发生如此搞笑的扑街事。至于京城外头那些官员是如何工作的,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所以,当费立国大学士拿着用萝卜章盖的公文,到禁军驻地和兵部武库转过一圈之后,回到府中便一直心神恍惚,摇摇晃晃地打起了摆子,嘴里更是不住地念叨:
“……怎么办?!怎么办?!我大金祸事将至矣!”
刚刚去城外禁军营地挑兵的时候,费立国大学士本来还想着发些赏赐,激励一下士气,然后再从容考核,裁汰老弱……但等到他真正看到了军营的模样之后,心中却是绝望得冰凉彻骨!
这哪里还叫军营?!根本就是废墟好不好!!!
营房早已闲置多时,连个看ao演和发饷的时候,才会拖拖拉拉地来点上一回卯。而演兵场上的荒草,都已经长得足有半人高!边缘部分甚至被附近老百姓给开垦成了菜地!
而在听说有犒赏要发之后,各营主官仓促集结起来的兵马,更是让费立国大学士几乎气歪了鼻子。
各营普遍缺员三成到七成暂且不论,就是那些站到了校场上等待检阅的家伙,其身份也相当可疑——其年龄结构组成相当之全面,从十二岁到七十岁都应有尽有,站着的姿势也是东歪西倒,没有半点儿士兵的模样。光是扫视了一遍站在最前排的家伙,费立国大学士就有幸认出了过去经常光顾的一位剃头师傅,自家府邸men口卖混沌的老汉,以及著名妓院“红袖招”的某位伶俐龟公……
——很显然,这些家伙都是为了骗饷而临时拉来的“演员”,指望他们打仗,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呐。
至于真正登记在花名册上的士兵么,估计是种地的种地,做买卖的做买卖,当下人的当下人,混黑道的混黑道……甚至早已过世,却还在坟墓里领饷银……反正就是基本不存在于军营之中了。
还有一位皇族远亲出身,挂着侯爷爵位的旗人军官,居然孤零零一个人带着两个仆役前来点卯,然后直接从袖子里chou出一本花名册,大模大样地丢给费立国说道:“标下兵士千人,尽在此中!”
好么,这货真是胆大到了极点,吃空饷居然吃得连一个兵都没有了!
偏偏人家乃是旗人大爷,又是勋贵皇亲,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享受无数特权,身份贵重无比,费立国大学士根本拿他没办法,也只得捏着鼻子就这么过去了。
经过一番盘点统计,费立国大学士总算是把京城两万多禁军的底给初步mo透了。
这两万多禁军按照新式军制,被编为两个镇,一个留守京城,一个驻防京城郊外,一镇长官称为统制,下辖两个协。理论上每个镇应当有兵员一万余人,但实际上能凑出三成就算不错了。至于马匹盔甲和火器弹yao,更是早已被盗卖或si分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堆徒手步兵。
这两镇禁军之中,城内这个禁军第一镇的长官,是由满人皇亲“遥领”,实际并不上任。辖下兵士也尽是八旗大爷,平常甚少上任,基本上就把军营变成了福利机构。
而城外的禁军第二镇,倒是以汉人为主,但崩坏的情况却还要更加严重。其统制官乃是一个脑满肠fei,体重约en从不骑马,非坐轿子不可,而且四个轿夫还绝对抬不动,得要八个壮汉伺候……很显然,以他这副体型,一旦骑到马上,直接就能把马给压死了。不骑马是有自知之明。
由于朝廷的军费拨发政策,一向是重满轻汉,有什么犒赏福利和出风头的好事情,也都只想着城里的禁军第一镇,把后娘养的第二镇几乎折腾成了乞丐。
所以,这位胖子长官为了保持自己养尊处优的生活水平,就不得不拼命变着花样吃空饷,把府上的管家、文书和家丁头领全都算成了军官,而仆役、马夫、厨师、佃农则统统成了禁军士兵。再考虑到大批士兵因为总是领不到军饷,都在外头搞第二职业谋生,所以真正有点战斗力,被用于充men面的常备士兵,大概总共也只有几百人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要禁军第二镇出征的话,开拔之前或许能凑足人头,但是等到真正开拔之后,临时雇佣的“演员”一旦逃散,立即就会从一万多缩水到几百……简直就是在变戏法玩缩骨功啊!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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