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这个人很适合作乱世的官,因为他的镇定;就如老师就认定我最适合这个乱世一样。之所以我认为他镇定,是因为逃难来的百姓,哪怕衣衫褴褛,都能很安心地在驿站及附近馆舍里住下,全无惶惶之样,很快便寂静地歇息了。
没有一个能镇定处事的指挥,我相信这办不到。
他看起来文质彬彬,儒雅恬淡,那一年他也还很年轻。我碰见他时,他平静地看着我,朝我们行礼,目光神色都显示似乎已经猜到我的身分。而我第一句也不是自我介绍,或者问他名讳:“若然上面有追查驿站被占之事,可说是我让你这般的。”
“敢问将军是否是辅政卿越侯大人?”想来这个岁数和这么嚣张的口气,该就是我了。
“正是智,不知大人名讳?”
“卑官武功令杜畿。”
“杜大人如此宽厚待民,智实敬之。此乱时义举,切不可因此而为平时之法所拘。但恐有闲言碎语达于天听,以致恶果,莫若一切皆由智来承担,可塞无稽之言。”最近我觉得我越来越有宠佞之臣的架势,只是我觉得我这种宠佞之臣至少不会祸国殃民。
“大人高义,卑官铭感五内。不过不知大人缘何来此处?”
我将他请至众人之中,说明此行之意,并问及此地情势。
这位年轻的杜大人皱起了眉头,他显然对我们这稀落落千把人就要去冲击乱贼没有什么信心。这不能怪他,连银铃都没有。
“此去西十数里有眉,彼已受乱贼寇钞,虽贼至而不久留,然往来如蝗,所过聚落,粮草仓库皆被洗劫一空,各家口粮被褥甚而身上衣物也尽被抢掠,遂迫百姓食木饮雪,被草衣叶流徙于此。今天寒地冻,畿恐逃难之民衣衫褴褛难度酷寒之夜,故而未上奏,便安置于此邰亭驿中,开仓供其衣食,确实有违国法,此畿一人担之可也,想陛下心怀仁义,来日圣裁亦不会因此而降罪于小令。”这后面半句,我想想也有道理,其实可能真不用我做这个好人。虽然他夸皇上的,我觉得有些谄媚不实。
立时拱手相让,他也回个礼。
此下这位杜大人话锋一转:“越侯大人容禀,非畿妄言,此去实为凶险万分。有陈仓之亭驿之卒逃奔往投,言贼来之势,满山遍野,十数里绵延不可断绝。今莫若盘桓几日,此地因拱卫上林苑围,及北之杜阳戍守甘泉宫西南之际,皆属卫戍之地,可临时征发上万戍卒以供驱遣破贼。否则,纵越侯殿下有万夫不当之力,领军皆骁勇善战之士,亦恐难取胜。”
这是实话,这是必打的一仗,但是要说把握,却远不是十拿九稳。
敢于这么和信心满满的我说话,可以认为这是个正人君子,所以我觉得应该和他讲实话。
“时不我待矣!”我叹了口气:“今假贼时,若陈仓城破,便成大患。今外八军新败,正滋敌骄之时,尚可袭而破之。况我等千人,与贼相较虽少,其踪亦易曝,岂可安度几日而不为贼所知。多谢杜兄美意,智这便去了。还须多谢武功令所言之敌情。”
杜畿认为自己并没有说什么有用的,不断辞谢,我却认为我已经得到我所需要的几条重要消息。
于是我和众人一一说明。一则陈仓尚在我手,此去有可呼应之兵;二来此去路上可能会碰上乱贼小队,需小心从事,必要时,甚至要装作前往探查的斥侯部队,以定贼心;三则乱贼这个天气都出来劫掠,还什么粮食衣物都洗劫一空,可见给养困难。
言毕,也不多话,命令上路,特意嘱咐自眉县起,便要十二分小心了。
我听到了有人在嗟叹,觉得奇怪,便留心听了一下。说话的却是刘烨他们,他们提到那个城破身死的剑阁法真大人,便是祖籍眉县。
听到剑阁一词,心中不免紧了一下。
也是来自剑阁的她不知道如何知道消息的,竟来到了平乐馆。
而当我一个人回到了平乐馆,第一眼便看见了她。
她立在雪中,用一段树枝在雪中写着什么,这场景有些像我最初见到她那时一样。
夜未央,从武功上马要出发时,我忽然看到了身边不远处的校尉,心中忽然想明白过来她如何知道消息的了。可当时,我却一时愣在原地了,却恰如最初我见到她那时一样。
她依然在雪中,只是眼神抬起,注视着我拴好了马,最终站在她的面前。
我的急智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过用武之地,只会傻傻地站在那里,举手投足都不知所措。
我没有冲上去拥抱她,虽然我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最终只是看着她:“你如何来了?……这么糟的天气……我来换身衣服……我要去其他地方。”这不是我一贯的说话方式。
她欲言而止,欲行而止,最终也没有冲过来拥抱我,虽然我脑海中也曾闪过这样的画面。
最终她欠身一礼。
“祝越侯大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平此逆乱。”
这也不是她一贯的用词风格和语气。
“嗯,多谢!”我又端详了她一眼,赶忙转过头去,却看到廊下另一个女子,“秋鸾,过来帮我绑好盔甲。”
秋鸾一边不时朝屋外转头,虽然在屋内什么都看不见,一边手忙脚乱地帮我拴着盔甲上的绳扣。
“越侯大人,外面那位女子是谁?”
“你别管!”感到似乎语气有些凶了,赶紧软下声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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