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也是一个人。昨日在潘贤二面前,今夜在诸将面前,他的表现尽管都确实是十分的镇定自若,但在独处之时,人孰能无情,他也难免会有软弱、彷徨一面。尽管说他束便从军,血战何止百!然而提孤军、深入敌后,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灭,这样的危险他却是也从未曾有过。
更不用说,他这一战的胜负更关系到了济宁的归属、更关系到了益都的前景。从私而言,自身的安危;从公而言,益都的前景。
他说邓承志年少,可他,也只不过才是二十来岁。重重压力之下,他面沉如水,凝神看刀,又伸出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刀声清亮,绕梁盘旋,余音不绝。汇入风中,传出幕外,又被风吹散,落入千营万帐。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岳u穆的这曲《满江红》慷慨激昂,功名如土,英雄求志。随着这一声刀响,伴着这一句诗词,赵过复杂的心事好似也随之消散。他翻身而起,抽出佩刀,展开地图,借助灯光,打起了精神开始观看地形、推演作战。
从泰安出,万骑奔腾,席卷旷野。经汶上,转道西去,竞渡长河。长驱疾行数百里,赵过手提长刀,将之重重地插在了巨野。
……
堂上红烛。
一柄莹润的玉如意轻轻地点了点巨野,随后,在泛黄的地图上一路向东,过济州河,至汶上。在汶上微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移动,改而南下,最终停在了泰安的位置。临汾帅府之内,察罕正与李惟馨秉烛议事。
他刚刚才得知了兖州丢失的消息,神色很凝重,与李惟馨说道:“贺宗哲是我上将,据坚城、用强军,却居然没有能把兖州守住。贼军的手段看来是越得高明了。……,此次兖州之战,贼军的主将是叫庆千兴?”
李惟馨点了点头,说道:“此人本丽将。邓贼攻取关北时,降伏了他。一向来,听说他都是在辽东驻防。在世家宝送去与大都的军报上,多次曾见到过他的名字。按世家宝的评价,此人的能耐似乎还在李邺之上。”
察罕在朝中有人,所以世家宝上奏给元帝的军报,他和他的亲信们也都能看到。
“李邺?”
“号为铁壁,有过多次击败世家宝。实为邓贼在辽西的悍防。”
“噢!”察罕想了起来,说道,“有点印象。”沉吟片刻,转回话题,接着说道,“上次老夫取益都时,没有见到庆千兴。实在没有想到,邓贼手下竟然还能有如许人物。老夫观看军报,这庆千兴取兖州之战,不肯力取,全用智攻,‘攻心为上’,彻底抓住了贺宗哲的弱点。可圈可点啊!”
“这不是主公您的过错。
“一来,我军没有和庆千兴交过手,不知道他的用兵习惯及喜好,不够了解。二则,邓贼把他从辽东调来,任为贼军前线的主将,也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若换了李和尚、杨万虎之辈,以贺宗哲之才,足以御之。”
“老夫本来以为,邓贼麾下重将,只有文、陈、赵过而已。吾原本的想法,是用贺宗哲来敌对李和尚、杨万虎;用保保来应对赵过。庆千兴,庆千兴。……,嘿嘿,实在是没有料到,半路上居然杀出个程咬金。”
“‘智者千虑,或有一失。’兖州虽丢,但是现在济州还在我军的手中。且如今有少主坐镇巨野,河南等地援军也已齐聚,想必济州定然会万无一失。只要济州不失,济宁路便是固若金汤。小小失利,主公何须挂怀?”
“不然。”
察罕摇了摇头。
“怎么?主公可是有何想法?”
“兖州在前,济州在后。此两州前后呼应,便如人之两拳。现如今,兖州被克,只存济州,就等同我军的前线被废掉了一只拳头。一方面,限制了我军的周旋余地;另一方面,却也给了贼军灵活机动的机会。”
“主公何意?”
“先生,你来看。”察罕再又拿起玉如意,先放在了济州下边的山阳湖附近,说道,“山阳湖虽宽,但也不是不能渡过的。过了山阳湖,便是我济宁路的腹地。如果红贼放弃济州不打,改走山阳湖,横插入我济宁南部的平原地带,则下可断绝通往河南的道路;上可围击巨野等地。”
“是有个这个可能。”
“先生,再请看。”察罕移动玉如意,又将之放在了济州上边的汶上一带,说道,“汶上现已落入贼军掌控。红贼如不走山阳湖,又可以从泰安出,转道汶上,横渡济州河,迂回至我济宁路北部。如果红贼行此策,一样是上则可以断绝巨野通往东平等地的道路,下则可围击巨野。”
“这,……。”
“这两种可能还不是最危险的。”
“请教主公,最危险的可能是甚么?”
察罕帖木儿看着地图,沉默了片刻,把玉如意分别在山阳湖、汶上各点了一下,然后移到济州,说道:“分兵三路。以一支偏师过山阳湖,插入济宁路的南部,骚扰巨野我军的后方。接着,再使用一支偏师兴师动众,佯装攻打济州城,迫使巨野遣派军马前去救援。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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