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里头,倒是干净整洁。虽是有些年头,可修建的却也颇是气派,不难瞧出来,这雍州的富庶。
只是,这偌大驿馆之中,并无驿丞,零星几个洒扫仆人,瞧见这一行的阵仗,倒都放下手头活计,愣在当场。
刘玉成见这场面,倒是被气得笑出声来。他利落的翻身下马,那甩马鞭的动作,却是叫冯仁瞧出几分纨绔的意味。
这刘玉成乃是兵部侍郎刘彬的长子,刘彬说来也是朝廷里头地位关键的人物。刘家称不上是世家,却也远比清流来的贵气,可即便如此出身,能做到兵部侍郎,亦不是易事,或者说,也是件颇为困难的事。毕竟,光是清原九家主系旁支,大大小小,几乎也要将朝廷三品以上的官位全部占满,更遑论是兵部侍郎如此关键的位置。
如今刘彬四十出头,得以与苏峻平起平坐,在这出身决定一切的楚国,也是件稀罕事。
毕竟,苏晋从来没有明确地表示过,苏峻或是苏岚,谁将是下一任苏家家主。
而若是按世家内部这套评判标准而言,苏峻乃是苏氏嫡长孙,膝下还有苏家第十三代的长男,论身份,倒是比苏岚还要尊贵一些。
更难得是,他的长子刘玉成在这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是个握有实权的将领,若不出岔子,刘家兴旺之势,倒是显而易见的,起码几十年之内,会是处于上升之时。因而,这刘玉成,离了俯仰之间皆权贵的长平城,实际倒也是个一顶一尊贵的官二代,只是,在玄汐这个官十二代前面,便又不值得一提了。
“你们驿丞呢?”刘玉成四下扫了一圈,与仍旧端坐马上的玄汐,不着痕迹地对了个眼神,才开口问向这几个小厮之中,穿戴最为体面的那一个。
“驿丞今日,今日休沐。”那人倒也机灵,结巴了一下,那眼珠子便是一转,张口便回答道,“小的们不知您几位贵人驾临,实在是惶恐,惶恐。”
“休沐?原来雍州这地界,还有这风俗,连驿丞,都可休沐。”刘玉成倒是呵呵一笑,转头便看向,刚刚下了马的冯仁,“刺史大人驭下还真是宽和,我倒是也想请个外放,到雍州来了。”
“本官倒是可以举荐将军您,嗯,做这南郡郡守如何?”冯仁不过片刻,便对刘玉成的招数了若指掌,亦不恼火,倒是笑意温和。
听了两人对话,那说话的小子,又不由自主地便把眼光落在一直一言不发的玄汐身上。却见他容色更是俊美,虽是一张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可就是叫人移不开眼睛。他亦是说不出这人到底何处不同,却也清楚,他便是那所谓气度不凡的贵人,生着一张,自个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比那更好看的脸。他的穿着打扮,自己虽是瞧不出什么料子,却也知道,定是华贵至极。
这人,虽是年轻,却不难看出来,他的身份应比说话的两个人更是高贵。
只是,便是眼前这位刺史大人,已是叫他双腿颤抖,这可是雍州地界上最大的官啊!便是那位段元段老爷致仕之前,也不过是,三品呐。瞧瞧他一开口,便是做这南郡的郡守,这般大的口气,他此前可从没见过。
“大人。”思及此处,那小厮不由自主地便跪在地上,这会说话的声音,倒真是不住地颤抖了,可除了句大人,却是许久也扯不出旁的。此人瞧着应当是个小管事的,他这一跪,旁边那些早就石化的小厮,倒也省过味儿来,忙不迭地便也跟着跪了一地。
“得,起来。”一直沉默着的玄汐倒是缓缓开口,声色虽是低沉醇厚,可是不带一丝感情,配上张冰冷冷的脸,却是更叫人害怕。那地上跪着人,更是不敢抬头。
刘玉成与玄汐处的久些,倒不似最初那般怕他,见得此景,倒是露出个玩味的笑容来,对着那小厮道:“咱们这位爷,若是在京城里,你啊,相见都没有机会。如今能见这位爷,是你说不上几辈子的福分,你倒好,这般一直跪着。都叫你起来了,还不快点起来,给我们带路?”
“彦和,你何必为难他?”玄汐此时也下了马来,冬至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舟车劳顿到这,你倒是有功夫,耍嘴皮子了。”
“您说的是。”刘玉成露出个笑意来,瞧着便叫人觉着爽直,通身气质,倒是隐隐与郑彧有几分相似,“你,还不带路?”
听他这一叫,那小厮便忙不迭地起身,走在前头,道:“这驿馆里,只有两间客院是上房,诸位大人,这?”
“玄郎是上卿,自然自己住一间。我便与将军同居一院,您看如何?”冯仁想了想,缓缓道,瞧见玄汐点了点头,便微笑着看向刘玉成。
刘玉成自然也没话说,这三人之间,他官职最是低微,不说出身,单论资历,此处也不由得他挑挑拣拣。
“这院子虽是简陋些,可瞧着倒是干净。”冬至打量着这二进的小院的格局,倒是露出个满意的笑容,随手便给了那引路小厮一锭银子,“这是赏你的,至于挂单的琐事,烦劳小哥,叫另个院子里的两位大人,帮我们处理了便是。弄些热水来,此处便没有你的事了。”
那小厮得了这好大块银子,一张脸已是喜得不行,才欲跟冬至道谢,便见他不耐地摆了摆手,倒也知趣,鞠了个躬,便小跑着退出了这院子。
“打发了?”方才自个先进了内室的玄汐,瞧见冬至进来,倒是难得露了个笑脸,摆弄着箱笼中竹简的动作,却是并未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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