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萧翰父亲萧景逸指着儿子大吼:“马上就要外出了,却魂不守舍的,不好好收拾衣物,又不知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是是是。”萧翰用蚊子般的声音回应着。
“你这个!”萧景逸骂得不过瘾,索性猛地拉开手臂,看那架势就是要一耳光抽过去。
“老爷息怒!”两个管家李八三、李八二看势头不好,齐齐上去要去劝住,而萧翰并不敢躲,只是像往常那样把脖子紧紧往里缩着,等着父亲的雷霆降临在自己身上。
但这次却只有雷声,没有雨水,萧景逸高举着手,看着儿子沉默了好一会,叹了口气,把手背在背后,转身朝椅子走去。
“咦?”听到老父的脚步声,萧翰满腹惊诧的偷偷抬眼,实在没想到这次竟然没挨打。
“是我不好,唉。”萧景逸坐回椅子,端过舒了口气的管家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再次长叹一声说道:“我们萧家是书香世家,从你太爷爷到我都是读圣贤书的,到了你这一代,我本来看那时圣上不喜儒生,习文亦是无用,就对你没有严加管教,让你喜武不习文,以致于让你现在顽劣不堪;现在圣君登基,贤相脱脱重文,再次启了科考这通天之梯,你要是一直习文,现在也可以去博个功名,为圣君牧养万民了。可是……你现在就是个粗通文墨而已,考个屁!看来我真是失算了,列祖列宗啊,我萧景逸有愧你们。”
“老爷不必责备自己了。”李八三小心翼翼的陪笑道:“科考虽然重开,但也不是那么好考的,不是说蒙古和色目大人不用考,以及女真契丹这些北人考文只需五百字,而我们南人却需要写一千字雄文吗?再说现在世道不好,所谓一官(政府官员)二吏(吏佐,不能擢升为官员的政府雇员)三僧(佛教僧侣)四道(道教道士)五医(医生)六工(高级技术人员)七匠(低级技术人员)八娼(娼妓)九儒(儒家、道学家)十丐(乞丐)…….”
说到这里,李八三小心瞧着老爷脸色,看没事,接着说道:“咱大元朝,读书人就比乞丐高一点,读书要饿死人的,谁丢人啊。少爷这么英明神武,就要像蒙古大人一样马上得功名……”
“什么‘英明神武’?你也是个不学无术的。”萧景逸抢白了一下管家,但毕竟是夸奖自己儿子,眼神全是满含着笑意,随后他眼光却再次严峻起来,指着地上那个满头土的少年厉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次去你叔叔家去,要给我礼数周全,上下圆通,莫要丢了我的人。凡事都要有点眼色,别像在家时候和个木头疙瘩一般……”
听父亲这么一说:今天看来逃过一劫,不用挨板子或者罚跪了,萧翰大喜,立刻抬头称是。
萧景逸此刻不再是严父,而是慈母一般絮絮叨叨说了小半个时辰,从大到小的事全嘱咐了一遍,连晚上小解用夜壶而不要下床免得着凉都说了。
喝了口水,萧景逸润了润喉咙,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儿子一脸痛苦茫然中又饱含去新天地喜悦的眼神,一歪头,急急说道:“还有一条,你切莫跟你二叔学了坏去,他也不学无术,一门心思钻在钱眼里,十分无聊!少和他来往。要谨记四书五经教导,修心养性……”
这话一出,萧翰鼻子都歪了,心说:现在我要去找二叔谋差事,您怎么又让我少和他来往?我可是住在他家里,怎能少了来往?老爹啊,您可真让我头大了。
管家李八三看地上的萧翰那副苦色,又看了看高座上的老爷一脸害怕的表情,摇了摇头,暗想:这老爷子,既想套狼,又舍不得孩子,这哪成?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原来萧家乃是高邮周围的头号大户,祖上乃是在元庭为官的汉人,到了萧景逸这代,老大萧景逸一心读诗书,是龙溪乡的乡长,知名的缙绅大户;而萧景逸的弟弟萧景天看元朝重武轻文,只有蒙古人色目人和北人可以当官,南方汉人当官的路子极其艰难,自己也不是读书的料子,索性跑到高邮城里聚揽了一群无赖爪牙,上交官府、下交江湖,专做生意,二十多年下来,也成了高邮城里的巨商之一。
整个高邮提起萧家谁敢不肃然起敬。
然而新皇登基后,启用宰相脱脱,又想重开科考,重新起来汉人靠儒家当官的路子,这自然勾起了萧景逸的瘾头——这种缙绅之家谁不想让自己儿子为官,元朝第一等人也是官呢!
科考停考几十年,南人当官又难如登天,儒生就算想做官报效元庭又徒呼奈何?
因为对仕途无路的失望,萧景逸并没有把独子萧翰死命往文路上推,就半推半就的让这个少爷修习武艺,毕竟此时天下盗贼蜂起,朝廷剿匪不力,对汉人不能持有武器不能修习武艺的禁令也放松了,没有武艺什么家业也保不了了;但萧翰已经是个成天舞刀弄枪的少年了,对儒家所谓的经典绝无半点兴趣,参加科考一点戏也没有,这自然让萧景逸长吁短叹,长恨自己短视。
近日里,高邮城里的二老爷来信说他和朝廷军队将军是好朋友,若是大哥想让萧翰走仕途,他可帮忙打点,让萧翰在汉军里谋个一官半职。
儒生谁不想当官?
文官当不成,当个武将也可以嘛,现在到处是无赖流氓流民,随便遛遛说不定就捞个战功升上去了,汉人不是官员缙绅不可有名字,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名字写在族谱上,一样光宗耀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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