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我可不知道,总之别动周遇吉的棺材为好。”
大烟碟儿说:“对,保命要紧,要不行,咱就别往山里走了……”他有心打退堂鼓,可来路已经让暗泉淹没,眼见积水越升越高,继续留在这个地势狭窄的洞穴中,也绝非可行之策,急得他在原地红着眼转磨,无意中看到洞穴尽头塞满了条石,可能早年间树根还没枯死,堵塞山洞的条石有些地方脱落松动,足能容人爬进去,看这方位,多半是可以进入通天岭山腹。
自明朝末年山裂闭合以来,通天岭附近没人见过飞僵,所以前边也未必有活路,我们却顾不了这许多,手持火把绕过周遇吉的棺材,爬进填塞着条石的洞口,火把一直未灭,说明深处有风,至此我们都不再相信通天岭中有汉墓了,可也想不出那里面会是什么样子,又有什么东西。
大烟碟儿道:“我是想起什么说什么,咱们掉进飞仙村古井的遭遇,真有几分井中天的意思。”
厚脸皮道:“这话我听过,下半句是什么来着,井底的蛤蟆?”
我说:“井中天是老年间的传说了,却不是坐井观天,相传以前有位樵夫掉落古井,命大没摔死,爬又爬不上去,意外摸到那井底有条岩缝,走进去七绕八怪,不知行出多少里,竟走进了一个青峰环抱鸟语花香的所在,在其中遇到仙人,得了仙药,这个民间传说叫井中天。”
厚脸皮恍然道:“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咱哥儿仨掉进村堡祖庙下的古井,也在洞穴里摸黑走出多半里了,要不顺几件值钱的东西出去,都对不起掉井里这一回。”
三个人说着话,已爬进了通天岭山腹,地势豁然开阔,我站起身看看四周,枯死的赤须树根蜿蜒似蛇,洞中尘土久积,到处挂满了苍苔,仰望高处有暗淡的光线,像是天光漏下。大烟碟儿以为通天岭山壁上有裂隙,他犯了烟瘾,急着出去找烟抽,攀藤付葛往上爬。我怕他一失足掉下去,招呼厚脸皮紧紧跟在他后边,我心里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也说不清哪里古怪。大烟碟儿见我迟疑,催促道:“胜利兄弟,咱们命不该绝,通天岭的山壁有裂缝,肯定能爬出去。”我说:“不对,此刻是深更半夜,怎么会有天光漏进山腹?”
3
大烟碟儿一听也呆了,时间是不对,跟傻子到飞仙村祖庙的时候,天才刚黑,从我们掉落井下,再一路走到通天岭,算来还是半夜,离天亮尚早。
我看洞穴高处像是阴森的白色光雾,可周围实在太黑,又有许多粗如抱柱的古树根须遮挡,站在原地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厚脸皮说:“夜里有月光啊,反正山窟窿里不会平白无故那么亮,眼看快到顶了,再原路回去不成?”
我和大烟碟儿一想也对,既然走到这一步了,不妨大着胆子过去瞧瞧。
通天岭山腹中是枯死的赤须树根,树洞外侧是山壁,几百条粗得惊人的树根,在洞窟中绕壁垂下,我们踩着树皮上深厚的苍苔,迂回攀向高处,身上让树枝刮得全是血道子,厚脸皮无意中蹭掉了一块枯苔,露出洞壁上的岩画,依稀是排列成队的人形纹,人物线条简陋,奇怪的是那些人头上多出一只眼,头顶皆有纵目,附近还有些陶土残片,陶片上同样有三眼人的形象。
大烟碟儿称奇不已:“通天岭洞穴中的岩画和陶土片子,可比明末飞仙村的年头古老多了。”
厚脸皮说:“明朝末年到如今……那还不算古老?”
大烟碟儿说:“两三百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我看通天岭中这些三眼人岩画,不下两千年。”
厚脸皮说:“那个年头有三只眼的人?”
我摇头道:“什么年头也没有,从来都是一鼻子俩眼的俗人,除非是马王爷和二郎神。”
大烟碟儿突然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哎呦,你们猜我想起什么来了?”
我说:“你那脑袋也没长在我身上,我怎知你又想到了什么。”
大烟碟儿说:“我看陶土片上全是三只眼的人,又是在通天岭这个地方,突然想起了晋国灭仇尤的事,仇尤你们知道不知道?也叫仇首,那是中原边上的戎狄之国,我以前见过仇尤的陶器和玉片,上边全是三眼人,仇尤人都在额前刺一纵目,通天岭山洞中的岩画,也许是他们留下的东西。”
厚脸皮挠头道:“仇尤人……真没听过,现如今还有吗?”
大烟碟儿说:“早让晋国灭了,两千年前晋国欲灭仇尤,苦于深山险阻,大军进不去,便铸造了一尊青铜巨钟,谎称送给仇尤国君,仇尤国君闻讯大喜,命人修路迎接青铜巨钟,等到路修通的那一天,晋国军队立刻进山灭掉了仇尤。”
我寻思:“大烟碟儿在古董行里混迹多年,吃这碗饭没些见识不行,即便晋灭仇尤之事说得不准,想必这也是个近似仇尤,并早已消亡的古国,通天岭或许曾是仇尤人的大坟,要不怎么有这么多陶土片和岩画,可没看见有骸骨,都在洞底下不成?”想到这,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火把只能照到几步开外,通天岭山腹中的洞穴太大,哪里看得到底。
大烟碟儿说:“没看见死尸也没什么奇怪,就算山洞里有棺木尸骨,到如今早都化为泥土了。”
我想他这话说得也有些道理,心中打着鼓再往前走,发现洞窟里的陶土残片为数不少,可以看出各呈人兽之形,器形古朴凝重,能够辨别出的人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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