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过和狄阿鸟赶着夺来靖康官兵的马匹,拉出一个小小的队伍。太阳已经很高了,可是大雾仍是萦绕不散,让人看不真切丈余外的任何地方,赵过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再刺疼,头也不是那么昏沉,便从马上抬头。片刻之后,他见前面的狄阿鸟一声欢呼,就蔫呼呼地问:“阿鸟。到哪了?!”
狄阿鸟正按照太阳的方位辨认东南西北,听到赵过的喊声,便折马回到赵过马匹的尾巴处。
他见自己帮赵过敲碎冰壳的衣袍又在咯吱直响,而裹大两倍的毛皮中露出的眉毛上凝得全是细须状冰条,不放心地问:“感觉到哪木,哪没有知觉,就告诉我!再坚持坚持,就快到我阿伯家了!”
赵过牙关打颤,口齿不清地说:“冷是冷,手足都还好,就是一个地方没有知觉。”
狄阿鸟大吃一惊,喷着长长的哈气下马,扶了他的腿问:“哪!快告诉我!”
赵过指指自己的裤裆,苦着脸说:“等尿尿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它冻不见了!怎么办?”
狄阿鸟松了一口气,说:“不碍事的。小蛇冬眠了,暖和了才露头!要是我认得没有错,过了前面的雪口子就可以到我伯父的营地,你再忍一会,不然过雪口子时不留心,掉到雪窝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过点点头,翻身下来牵了马,挪着僵硬的两条腿,一边走一边说:“阿鸟。你以前一个人走一个月的雪路,是真的吗?”
狄阿鸟回头看看他笨熊一样的脚步,再看看他佝偻的身骨,鼓励他说:“当然是真的。只想着走路,打猎填肚子,不一疲劳就堆下不动,再远也能到。这雪好,是长生天保护巴特尔的,只有坚强的巴特尔才能熬下来!你再想一想,如果不是这雪,我们能逃得出来吗?就这雪,那还是药呢,萨满会把它们装到密封的瓷罐里,埋到地下,来年给爱烂嘴的小孩擦嘴呢。”
“我是巴特尔吗?可我老想东想西,走不好路?!”赵过本末倒置地问,说完,他鸭子一样快快地走上两步,看着高过人头的雪墙呵呵地笑,说:“阿鸟!我身上的伤一点也不疼,好像也没肿,也是雪治好的吗?!”说完,他又扯着马歪歪扭扭地跑,边跑边吆喝:“阿鸟,你追我!”
狄阿鸟还来不及提醒他,就见他在二十余步远的地方,连人带马跳进雪坑。
赵过也察觉到不对,发觉手边马一沉一嘶,只剩了个屁股,而自己也没腿而入,连忙往回跳,却不知身后内全是深雪窟窿,一步已陷到了腰处,他又挣扎挪回两三步远,四肢都无处着力,身子里像进了沙子的水银,只剩咯嗒直响的牙关。
狄阿鸟在马身上挽条绳,扑到跟前,见他还剩一个胳膊,连忙去捞,却也差一点栽进去。他蹲实两脚,大声喊:“另一只手呢,把你脸前的雪拔实。”
赵过拔了几把,呜呜拉拉地喊:“拔不住,里面没雪!”
狄阿鸟把另一只手里的绳塞过去,不顾几乎捋出血来的麻手,又喊:“不要怕,这还是热窝子!另一只手也抓绳。腿向后蹬,看看能不能蹬到马屁股!”
赵过只剩下呼吸不透的哭声:“手呢。腿抽筋……!你放手!啊~!”
“放屁。狗日的,拽紧,丢了,老子砍你的头!“狄阿鸟嘴里是这么说的,却立刻扯着绳头打个扣,这就丢了他,和马一起拽绳,拽了半天,才拽出来个头。
人马一起使劲,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拽不出来身子。
狄阿鸟骂着“狗日的”,挪过去,边吼边拔头,拔了半天才听赵过半死不活地喊:“我没丢,可拽不动!”
狄阿鸟看了看他上面的手,立刻明白他下面的手里也拽了东西,涨红脸吼:“你抻开那只手,妈的!拽啥了?你娘的,快丢!你那只手里敢有东西,我给你剁了!”他有挣着绳使劲,这才拉出个雪人。这就逮了胳膊扯上去,下脚踩住,发泄一样拽腿松筋,问:“还在抽不?!跪起来,攥住筋!你这个混蛋拽了什么了?说!拽了啥!”
赵过拱了身,狗抖雪毛般扑腾,大声申辩说:“什么也没有,就一条缰绳!”
狄阿鸟快被气疯了,砰砰就是两捶,喊道:“你要马还是要命?咱不是还有这么多的空马吗?”说完,他拽起赵过,逼他原地动腿。
想了想,他又怕赵过连马也骑不住,便推着赵过的屁股,拱到一匹马身上,自己拿着马鞭前后跑,顾着他,也兼顾着身后拴成一队的马匹。
雪雾渐渐开颜,天空湛蓝无暇,漫天都是五彩的亮刺,不大不小的风打着雪粉,撒来撒去。
他们这两人十余马终于摸出雪口,继续往前走。
赵过缩成一个蛋蛋,却不肯让狄阿鸟牵马,咋叫不休:“牵马的是马弁!”
狄阿鸟对他没辙,只好赖在马旁硬扯:“我就是马弁……给冒顿牵过,给敖夏牵过!”
赵过狠狠地哼哼:“我明天就去杀他啥!”
狄阿鸟心想:没学问的家伙!去找吧,看到哪找得着。
狄阿鸟所说去处在五十里外,足足到了天黑才到。
赵过往四处看看,立刻就被二三十只大狗吓住。
他见足有几十个大帐篷的营地里不断有男女老少冒头,走到近处聚成人群,站在那儿狄阿鸟和自己,看后面的马,再没有像往常一样糊涂,一个劲地想:他们难道不认识阿鸟,难道要阿鸟报上名?可报了名——会不会被某个人出卖?
正犹豫自己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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