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漆黑涂装,没有任何标示的马车在大阪郊外的官道上隆隆前行,三十几名骑士围绕在车身前后左右进行警戒。
由于是特别定制,所以车厢内部空间要比一般马车足足大了三倍。加贺大纳言前田利家正倚靠在铺着五彩锦被的榻榻米上,一口口的抿着梅子酒。
饮酒间歇中他撩帘扫视,外面不时有一队队身背靠旗,手持朱枪的士兵从车子两侧经过,路线自西向东,显然都是“有的放矢”。
相应的,原先三五成群,每日在道路两侧叫卖的各类小贩全数消失,不止商人,随着车辆不断前行,连行人都愈加稀少。当离开大阪二十里后,前田利家的这支人马已经是唯一在官道上行走的群体。
大阪人素以头脑活络,嗅觉灵敏而著称扶桑。纵使他们不了解上层的具体意图,但也能从种种反常迹象作出判断。
被当下这份气氛肃杀,荒凉萧条的景象触动。丰臣、德川两大派系十几万人马一旦开战,京畿道、东海道首当其冲,必然遍地烽火,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多年辛劳培育的国力将一朝尽毁。联想如此可怖的后果,前田利家心有所感,口中不禁吟出元代诗人萨都剌的诗词:“蔽日旌旗,连云樯橹,白骨纷如雪。”
过了一会,前田利家放下帘子,心中估算以目前速度至多后天就可以返回领地,长子前田利长已经将领内两万士兵动员完毕,粮草军械一应置办齐全,等他回去随时可以发兵南下。
又要打仗了,前田利家吁了口气,将壶中最后点滴残酒饮尽。那颗灰白须发的头颅深深埋入枕间。作为以刀剑为伍,用征战杀戮换取到今日显赫地位的他,对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争,却再难以提起期待和冲动。
数十年大小上百战,对手如走马灯换了一茬又一茬,敌人变成朋友,朋友变成敌人,唯一不变的只有脚下这片土地和头顶的天空。
浓重的倦意袭来,当年的前田利家可以穿着三十斤重的铠甲,两天三夜不眠不休。但现在的他,就连坐马车都会觉得疲倦。
岁月或许没能侵蚀肌体,但却切实的消磨掉斗志。
前田利家闭目思索,若是没有这场该死的战争该多好。他回家后先去能登泡一个温泉,舒缓疲劳,然后和家人一起吃饭,开茶会或者再去狩猎。
热气氤氲,泛着硫磺味的汤池,清香的茗茶,烤兔子的肉香,他下意识抽动鼻翼,咧嘴笑着,似乎真的闻到了那些带着感官记忆的味道。
前田利家笑容凝止,他陡然惊觉:脑中描绘的这一切,为什么很像一个濒死之人的临终追忆!
武者本能反应催使前田利家翻身跃起!
兵器斩落的破风声,马匹的悲鸣、士兵的惨呼几乎同时传入耳孔。
行进中的马车猝然刹住!
兽牙般的剑光挟着刚猛的劲力,毫不费力撕裂骏马的皮肤,切断骨骼,接着畅快淋漓的持续推进,穿透马上骑兵的躯体。
高大的马头连同骑兵的上半身齐齐断落,腥红血水如瀑喷洒。大量的鲜血把盛夏干燥的黄土变成血沼。
这条从大阪通往加贺的官道日常都是人来车往,但现下却荒寂的如被世人遗忘。只有数十名扶桑武士正拱卫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正和一名无名剑客遥相对峙。
十几块残缺不全的马匹和人体躯干构成了双方的分野。
前一瞬他们还是完整状态的时候,是六名负责开路的先导骑兵。
那位无名剑客只出了一剑。
他全身被黑色紧身衣包裹,唯一暴露在外面的除了双手便是那对精光闪亮的眸子。
此地恰逢一处山谷的入口,两侧皆是光滑陡峭的石壁,中间道路较窄,仅能容数骑并行,剑客往中间一站,恰如一夫当关。
很显然,这个伏击地点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扶桑武士尽管人数占有绝对优势,但剑客之前那一剑已经让他们见识到对手可怕的实力。所以人人只是握紧武器,紧张的注视着对手。
马车大门被一把推开,须发银白的加贺大纳言前田利家挺身走下马车。两名贴身小姓紧随其后,肩上扛着他的兵器——十文字飞鸟枪。
和扶桑常见的竹制长枪不同,前田利家的十文字飞鸟枪枪身通体用精钢浇筑,再经反复淬火、回火,异常坚固。枪杆足有酒杯口粗细,枪尖也格外阔厚,左右两侧各有一只月牙形分叉,同样双面开刃,略略上扬。
正因为多了这两只分叉,十文字飞鸟枪的进攻招式花样繁多,刺即成枪,斩即成刀,割即成镰。
尽管年过五旬,但前田利家腰杆挺得笔直,身体比绝大多数年轻人还有魁梧健硕,这是多年坚持不懈修行的成果。
护卫纷纷向两侧让开,前田利家来到阵前。
他先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碎块,切面平直,创口皮肤微微有被撕裂的痕迹,这说明不是被利器直接切割,而是被内力附在利器上所形成的风压所为。
剑气!
来的是高手!
他接着审视对方手持的武器。
刃身笔直宽阔,双面开锋,明国人的剑!
前田利家瞳孔微缩,脑海中灵光乍现,他立时想通了很多事。
明国使团没有逃之夭夭,相反他们已经潜伏到了大阪附近,在继续执行刺杀。
他返回加贺的行程是高度保密,己方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到底是谁向明国人通风报信?
他虽然贵为五大老之一,但并不是扶桑国事的决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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