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布兰德在启程返回北方之前,起身向席上的众王公贵族说道:“我等秉心诚正,因此我等在此所行之事多善,应是可长可久。众位请看,我等已经联合击退了安古拉克人,令安古拉克人一败涂地,索烈魔也已被压抑下来;而我等在此立下的圣约,将有助于我们为圣石预言中,历瓦王复位,而索烈魔从沉睡中醒转过来、再度强索天下的时刻预做准备。现在我们能为最终的正邪大决战所预做的一切准备,都已经做了;我们已有了十全的准备。而且,亚蓝人的创痛,大概也已经在此地抚平,两千多年以来的争扰纷乱,也许终于到了尽头也说不定。总而言之,这一切都令我乐观且满足。那么,容我在此跟各位说一声‘万福尊安,就此别过’”
接着布兰德转身,骑着马朝北而去,他身旁跟着两个人,一位是灰衣的长者——这是贝佳瑞斯;另一位则是尊贵如王后般的女子——也就是宝佳娜。他们在仙达力亚王国嘉默城搭船,启程返回历瓦国;而且此后布兰德再也没有踏上西方诸国的土地一步。
但是,与布兰德同行的那两位同伴,他们的故事可多了;至于这些故事是真是假,就少有人知道了。
佛瓦康城,繁华不再。这座原属于瓦西德亚蓝人的大城,已经荒废了两千一百多年,所以亚蓝北部这片绵延不绝、浓得化不开的蓊郁森林,又重新收复了这片失土;倾颓的屋墙,早被森林地表上的青苔和蕨类所吞噬覆没,如今只能从密林与浓雾之间的断壁残垣,凭空揣想过去佛瓦康城塔楼林立的热闹模样。大雪笼罩着眼前这片漫着迷雾的废墟,涓滴的水流象泪水般从古老的石砖表面滴落下来。
嘉瑞安以便在这死城里枝叶繁茂的古街道上走着,一边把厚重的灰羊毛都篷拉紧以抵御严寒,而他脑海中的思绪则消沉得一如周遭落泪的石砖。浓浓的乡愁涌上心头,然而富洛达农场那绿油油、洒满阳光的田野似乎遥不可及,缥缈如炊烟一般;而且嘉瑞安愈是想要细细品位旧日的细节,那些情景便离他离得更远。宝姨厨房的浓郁风味,消散得只剩下似有若无的印象;打铁房里,杜倪克实实在在地槌在砧子上的响声,也逐渐淡去,只余一丝枭枭的余音;而儿时玩伴们原本清晰鲜明的脸庞则愈见模糊,到了最后,嘉瑞安连他们的长相也记不太起来了。孩提的时光正在拔腿溜走,尽管嘉瑞安使出全力,却怎么也留不住那些光阴。
每件事情都变了——其实这正是问题症结所在。宝姨原本一直是嘉瑞安一生的重心,也是他孩提生活的基石。在富洛达农场那个单纯的世界里,宝姨是农场里的主厨,大家都称她为宝佳娜女士;但是在富洛达农场的大门之外,她却摇身一变,成为那位以凡人俗眼所无法领悟的胸怀,亲眼见过三千年光阴流转的宝佳娜法师。
就连那位上了年纪、四处为家的说书人老狼大爷,也完全不是从前的模样。嘉瑞安现在才知道,这个老朋友原来是自己的高祖父、玄祖父——至于到底是几代之前的祖父,那早已扯不清了。不过尽管外表邋遢,他那定静的目光却透露了玄机:他可不折不扣、正是贝佳瑞斯本人,也就是那位冷言旁观、看尽七千年来人类与众神愚行的师。嘉瑞安叹了一口气,继续拖着脚步,在浓雾中慢慢地走。
这两个名字实在叫人定不下心来,嘉瑞安是打小就压根儿不相信法术、魔术或巫术的,这些事情都无法以常理解释,而且与自己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的理念背道而驰。但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使得嘉瑞安再也无法象以前那样,安安泰泰地被这些超乎常理的事情斥为无稽。毕竟嘉瑞安再怎么对这些事情万般地怀疑,也不得不在那一瞬间面对这个无可否认的事实:宝姨竟然是光讲一个字、做一个手势,便让女巫玛洛佳眼里的白尽去。
尽管残酷、却可称公平地让那疯婆子在恢复视力的同时,也丧失了预测未来的能力。一想起玛洛佳绝望的呼喊,嘉瑞安便不禁打了个冷颤;那一声号叫,正点出了往后嘉瑞安的世界会变得比较不那么脚踏实地、没那么实事求是,而且绝对不象以前那么安全。
就这样,嘉瑞安一下子跟自小唯一熟悉的地方切断了联系,并在与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的身份完全变样,而且自己原来那一套足以分辨孰为“可能”、孰为“不可能”的标准再也行不通的情况之下,发现自己已经投身在这一支奇异的朝圣团里了。嘉瑞安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这个被森林吞没的废墟里做什么,也无从得知一行人在离开此地之后,会往何处去。只有一件事情错不了,而这也就是他现在唯一的寄托:现在嘉瑞安已经知道,这世界上有个人,曾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潜身到某个遗世孤立的小村庄的一栋小屋子旁,然后放火烧死了他的父母亲;所以嘉瑞安就算得穷余生之力,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而且等找到这个人之后,嘉瑞安一定要他死——说也奇怪,光是想到那人非死不可这件事,就让嘉瑞安生出怪异的宽慰感。
一栋房子倒在路中间,嘉瑞安小心地从房子的石堆上爬了过去,继续带着晦涩的心情在这荒城中探险。这里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光阴几乎抹净了战争的残余,而厚雪与浓雾更掩去了过去风化岁月仅存的痕迹。嘉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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