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垂了头,犯错的失败者那样从皮鞭的光影子里匆匆踏进已经关闭了一半儿的关门。咱不敢让咱的局促,咱的紧张呈现给罗刹恶鬼一样的边卒眼里。他们真要将咱就地捉住,掐头去尾,衣服褪扒了,呀,咱丢人不就丢到爪哇国里了。
啊!好一座雄奇的边城啊!虽然夜色模糊,虽然灯光稀疏,看什么都影影绰绰的,咱还是看清了眼面前的街道足够四匹马畅快纵行了。虽然比起咱宽而阔的王宫来,这边城咋说还是个窄窄的乡野露水集镇。
这一段时日,咱总猫在婆婆狭窄低促的茅屋里,走路步行的时候一要当心脚下,坑坑洼洼的地面时不时总要把咱崴倒,然后乐呵呵地看热闹:“倒了!倒了!倒了啊!”更要提防头顶矮矮的檩条,人家不顶你个大包包,不弄你个下马威就特别对不起谁个似的。
咱在平顺的小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咱不晓得是应该号咷大哭呢,咱距离咱的娘亲,咱的婆婆越来越遥远了,这辈子还能不能见上一面,都是个天大的疑惑了。还是咱应该抚掌欢呼呢,咱脱离了肮脏****的咱北魏,以后可就是平安富庶南国的一个小老百姓了。
尽管南国大王的人口名册里找不到有关咱的一笔一划,尽管南国富庶平安的街边没有咱的一块瓦片,至少,咱不用再东躲西藏地躲避恶狗,讨要吃食之余,还要躲避那些贼子兵的盘诘:“说,你是不是北魏的公主?走,跟俺们走一趟,俺大王正找你呢!”
“丫丫,仔仔,回家喝汤了!”那声热热的呼唤孩子的叫声冷不丁响起的时候,咱差不多就热泪盈眶了。想想过去,咱娘吩咐丫鬟们都把鸡腿香喷喷地端在咱面前了,还把咱最讨厌的鸡皮都给撸掉了,直接送在咱嘴边了,咱还老大地不情愿,“天天都吃鸡腿啊,也没有新鲜花样,有没有黄河熊掌啊,我想尝尝!”
如今,连吵闹的肚皮都没有力气叫嚷了——咱吃些什么?在山道间疲于奔命的时候,也许还有树皮草根可以救救咱的肠胃。进了城,安全是安全,就是能够果腹的东西却少之又少了。
吃什么,青砖土坯硬邦邦的,可比树皮难啃多了,饥饿的小羊们有着尖锐锋利的牙齿都不敢尝试,咱这个只能吃熟食的两脚动物又能拿它怎么着。
不说吃了,连咱在山里可以大喝特喝,就是把肠胃都要喝爆炸的清水,在这儿都是一个奢侈的不能够实现的愿望了。咱眼睁睁地看着在一处浅浅的马蹄小水塘里,狗甲和狗乙为了谁个多喝一口浊水的问题,都竞争到遍体鳞伤的地步了,咱惹得过它们?
咱孤独无望地圪蹴在那户人家门前的暗影里,想象着一家人幸福地围坐在一起开怀地品尝荞麦糊糊,燕麦饼儿的清香味儿,止不住死气沉沉的肚皮又多少恢复了生机,人家立刻叫扰到比先前更加厉害频繁了,“咕噜噜……咕噜噜……”
可,你要人生地不熟的咱,到底去哪里寻找到可以糊弄你家伙的食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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