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的青年讥嘲地微笑着,咒文从他单薄的双唇间弹出。
亡灵们,听见我的召唤吗。
死去的哥哥站在面前,手中握着锋锐的长剑。
士兵咬紧了嘴唇,举起剑。眼前的是亡灵战士,不是我的哥哥。他反复在心里对自己说,一次又一次。
他不是哥哥。他不是。
他是敌人。
剑在手中抖得仿佛风中的残叶,迟迟没有攻击。
“冲锋!”骑士的声音在墙壁间清晰地反弹。
黑暗的气息在空气中轻柔地缠mian。
身为生者的弟弟和已死的哥哥最后一次紧紧拥抱。
不会有比这更紧密的拥抱了,我想。如果所谓的身体接触就是拥抱。
尚未腐败的新鲜血肉从哥哥身体上剥落下来,象喷发的岩浆般溅满弟弟的全身,从头到脚。
拥有同样的血脉,同源的骨肉兄弟。
没有比这更亲密的拥抱了,我想。如果忽略掉哥哥近乎疯狂的攻击。
丧尸是无法靠近被加有反黑保护的生物的,无论多深的骨肉之情也一样。
哥哥踉跄两步,被强大的法力震得破碎不堪。下一秒,他再度挥舞着武器扑过来,不顾自己喷薄而出的眼球和内脏。
光明的法力再一次重创他,失去黑暗之力支撑的ròu_tǐ继续崩溃,露出大片白花花的骨头。
弟弟好象完全崩溃一样,尖声叫喊着什么,不过在冲锋的部队如潮的喊杀声中,实在很难听清。他伸手想推远他的哥哥,已加持法力的双手只带给那具疯狂攻击的丧尸更大的伤害;他挣扎着想挽救哥哥,身上的强大法力只能让他眼看着自己的手,碰到哪里就碎到哪里。
单方面的屠杀。
我继续向前走,无论是正面还是后方的攻击都被我轻松接下。靠近这群人类的法力范围让我有一瞬间被抽空的感觉,马上却又有强烈的生命的力量灌输进来,仿佛被压抑太久以后的反馈或者补充。这样的状况下,要存活下来对我而言并不太难——毕竟我是活着的,那法术仅仅是反黑保护。
至于战技,更难不倒我。
我的眼睛又看到了那位骑士。究竟是对过去的回忆使我看向他,还是他偶然闯入了我的视野?我不知道。
但是,为了看到骑士而稍稍仰起头的我忽然发现一个秘密。
我终于知道亡灵巫师为什么毫无惧意了。
塔拉斯正倒吊在房顶,向我挤眼睛,身边是密密麻麻的蝙蝠——他的族人。
四把剑一齐招呼过来,我拎起其中两个做肉垫,将另外两个撞飞出去,顺便低头弯腰听凭刺枪从脑后划过,右脚绝非不小心地跺了那个拎着链槌直冲过来的家伙一脚,心满意足地听着他嗷嗷叫。
这时的我,就好象从前那样,是一个普通的佣兵,还没拥有一拳击碎骷髅的力量,感觉不到不停在体内翻涌的黑暗之力……没想到反黑保护会有这种用处——等等!
真该死。我无声地咒骂着,看向黑发的巫师。他有一点出神,还没有从刚刚释放的“魔法解除”的冥想状态中恢复过来。
反黑保护的罩子已被解除。
黑压压的吸血鬼大军倾泻下来,如同黑夜中的暴风雨。
还是单方面的屠杀。不过双方互换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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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类和一群吸血鬼遭遇,正面肉搏。片刻后,人类一个不剩;吸血鬼抹抹嘴,一个不少——这就叫送羊入虎口。
然而现场的实况解释依然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两分钟。”黑发的巫师平静而傲然地站在原处,发丝随着吸血蝙蝠的翻飞翩然起舞,“你们耽搁了我这么长的时间。”
他看着骑士,而骑士愕然地看着我,三个人排在一条近似直线上。我的手臂间挟着不断挣扎的塔拉斯,后者哼哼半天也没能从我手心里把张嘴的自由夺回去,只能徒劳地向空气中蹬腿。他的族人们心满意足地舔着嘴唇,我甚至听见了一两个饱嗝。
脚边有什么动了动,一只手拽住了我的披风一角,然后渐渐无力,落回血泊中。
人类的军队全体覆灭。
这剩下的最后一个骑士(以及他的马),是我从塔拉斯的菜谱上生生抢下来的。
我看着那个骑士的眼睛。他已经,不认得我了。
“说过一次就不要让我再重复!去做这个动作五百次,然后回来告诉我你对‘重复’这个词的定义!”
我发觉记忆在慢慢复苏。他的手,他的声音,他说过的话。
我为什么会把这些都忘记了?为什么会忘记他抚养我的岁月,为什么会忘记他曾教导我的战技?
“离开。”黑发的青年面对那唯一的生还者,态度和方才面对庞大军队时一般无二。
骑士站在无数人的尸体和鲜血中沉稳地回视巫师的目光,在马上微微欠身:“您的态度是对我最大的尊重。向您致意。”
巫师点头回礼:“您配得上。”
一切都取决于骑士的决定。刚才他是领导者,现在他则是整个人类军队。
眼睛只能看到我的鞋尖的塔拉斯咿唔着想要说什么,或者说,想要向亡灵巫师报告什么。我稍微松开一点空隙让他发声。
“人类!”他叫出声来,“新鲜血肉的味道——在外面……”
人类的援军?!
他没有说下去。屋外的天光渐白,隐映着厅内遍地尸骨未寒。红的血白的骨都闪着暗青的颜色,偶尔有扩散的瞳孔流过微弱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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