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都过了八年了。”冯伯灵自顾又饮一杯,这些年来,也唯有与苏翎在一起时,可以这般轻松地饮酒说话。不过,这上一次,也在几年之前了。
“我熬到了这个千总的武职,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年岁的差距,会随着时光逐渐加大。不论冯伯灵来见苏翎是抱着何种目的,这次一见,显然冯伯灵的想法颇多,这般叹息,倒真真的意外而生。
“但你......”冯伯灵向苏翎看去,话却没有说完。
苏翎嘴角显出一丝笑意,却也未说什么,只伸手拿起酒壶将冯伯灵面前的酒杯再次斟满。
感叹,对于苏翎这个年纪,还显得太远。即便以苏翎的阅历,远胜一般同样岁数的人,与冯伯灵相比,却仍然是明显不同。
“你现在的名气,可是不小。”冯伯灵渐渐向两人之间最为艰难的部分靠近。
“冯大哥都听到些什么?”苏翎端起酒杯,目光越过去,落在冯伯灵的眼中。
冯伯灵却也跟着端起酒杯,但并不答话。两人似乎都在绕着圈子,既想靠近,却又差一点说明。
“你当初跟了我两年,却一直不多说你的家世。到如今我也只知道你来自苏州府。”冯伯灵慢慢说道,一边将手中的酒杯缓缓转动。
“那两年多亏冯大哥照顾,不然苏翎定熬不过一个冬天。”苏翎将酒杯举起,向冯伯灵敬酒。当初辽东的冬天,足以让南方士兵冻死,若没有冯伯灵,苏翎少说也要被冻掉几根脚趾。但,谢字早已说过,此时便不必啰嗦。
冯伯灵将酒一饮而尽,一边看着苏翎再次斟酒,一边说道:“这些不必多说。我一直有个疑问,这募兵入营,再到辽东戍边的,顶多待个半年一年,便回到关内。怎么你当初却是两年不去?未必真是想着那每月一两五钱的月饷?”
苏翎眼神一滞,却没有回答。
“随后我被调往镇江水师,你我虽不常见,却也从未见你有回去的意思。虽说这样的人在辽东也有不少,别的人我不管,可你到底是为何呢?苏州府难道不比辽东好?要说银子,你那几年的月饷也该存下不少吧,回去过日子该是不愁,至少买几亩地是够的。”冯伯灵似乎越想越是疑虑更深。
苏翎仍旧不答,神情若有所思。
“这些你调至振武营时便想问上一问,可惜总是错过了机会。按说这些年你一直在边墙外轮值,这军功总算也累至世袭百户,可这百户如今多如牛毛,不过是领些俸粮,当真有何好处?未必你还真指望着学那李成梁?”
李成梁的威名,在辽东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的确是因战功累积而就的。但苏翎显然否决了这个想法,他摇摇头,依旧不予解释。
“凭着你的那些军功,你又是募兵身份,就算请调关内,也未必没有可能。难道你是家里已经无人了么?”冯伯灵是越猜越离谱。
“八年,辽东卫所的戍守旗军逃了多少?又轮换了几次?关内来的班军又轮值多少次?象你这般一直不回不逃的,当真是个异数。”
说道关键处,冯伯灵语气越来越低沉。“未必你等的,就是今天?”
苏翎一愣,这般想法倒出乎意料。但他仍不回答冯伯灵的疑问,就如同当初对自己的家世一直守口如瓶一样。
稍停,苏翎反问道:“冯大哥,你到底听说些什么?”
冯伯灵有些失望,下意识地又端起酒杯。桌上的一壶酒已快见底,小菜却都未动。
“说起来,以你的军功,百户世袭的武职,”冯伯灵稍稍顿了下,似乎联想起什么,接着说道,“去管带夜不收,多少有些憋屈。”
“冯大哥几十年,不也才是个千总?”苏翎插进一句。
这正是冯伯灵一直耿耿于怀的,但这也无奈,在辽东,军功是首选,但这升职,却不止军功。
冯伯灵摆了摆手,似乎不想让苏翎打断他的思路。
“夜不收是个有去无回的差事,也不知你是如何得罪人的,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你管带。”
说到这儿,冯伯灵眼里流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或许是你管带的人总能有所斩获,而本队夜不收折损甚少。这份奇才,在辽东着实罕见。我这几十年下来,也只见过十个人。但至今活着的,也只有你。”
苏翎目光黯淡下来,这些年,那些死去的同伴很少出现在记忆里,但此时冯伯灵提起,那些往事竟然清晰地在苏翎心中闪过。
冯伯灵的年纪,似乎是这般长谈的原因,又或许这很少如这般有人安静地听着的时候,话说起来,便显得有些长了。
“那年听说你逃了。”冯伯灵看了看苏翎,见其依旧不动声色,便接着说下去。“我尤自不信。能在辽东这么久,不往关内走,却逃向边墙外,如何令人信服?后来才听说,你杀了佟参将的家人。你道他们怎么说?”
“投敌?”苏翎问道。
冯伯灵点点头,却说:“不止这两个字。说你带着夜不收,蓄谋已久,并裹挟数百百姓逃往建州女真。佟参将的家人奋起追赶,却被你斩杀当场。”
这么说,苏翎是罪加一等,而某些人却是又有新功。但这不仅仅是苏翎一人的待遇,辽东边墙一带,也不算鲜见。
“我知你定有隐情,但尸首被抬了回来,而你与夜不收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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