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缓慢往前开,远处度假村的灯光在广袤的山林里显得格外耀眼。山腰上有几家也亮着灯,高悬的两盏应该是给爷爷守灵用的灯了。灯火里,有几个人影还在忙活着。正想着,小姑把车停住了。
“再往前车开不进去,我们得走上去。”
我连忙打起精神,去推车门。车门一开,一股凉风就吹了进来,真冷啊。我打了个寒颤,下车去拖行李。等我把行李拿出来,沈爷和小姑也套上大衣,三个人一同朝山坡上去。三五分钟的路,路面都是坑坑洼洼很不好走,我拖着行李在后头,风从北边吹过来,我冷得不行,连忙把手塞到冲锋衣的口袋里,这一下,却让我摸到个乒乓球大小的东西,仔细摸摸,是个被攥的紧实的纸团,形状很规则,像是特意捏成的。
什么时候多出的这么一个纸团呢?我下飞机的时候还没有。我一路上没接触过别人,这纸团一定是小姑或者沈爷,他俩之中的一个塞给我的。我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小姑和沈爷,他们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此时小姑正扶着沈爷朝老房子走。完全没什么异样。自从收到爷爷那封加了密的遗嘱,我整个人多了些谨慎,或者说是恐惧。我用一只手在口袋小心翼翼的展平纸团,想必脸上早已露出不安的神色了。
时间已过子夜,没走几步,转个弯就到门口了,稀疏的栅栏围墙,在旁侧开了草棚门,几根木头斜搭着。透过矮墙往里看,院子里架起个三面加顶的简易灵棚,四角亮着灯,灵棚前后各有一根五米多高,腰粗的木头柱子,上面各点一盏长明灯,挂着几串纸钱。帆布篷正中横着一口大红棺材。案头供着一碗米,三根香,头板上贴了黄纸,写了爷爷生卒时辰,没有照片和纸人。这该是极简的丧事置备了。有两个人影正坐在火堆旁,往灵棚前的火盆里不断加烧纸钱,火光模糊也分不清是谁。我随着小姑推开木板门往里走。噼里啪啦的烧木头的声音和说话声越来越清晰。里面人听见声音,朝外看了看,也站起身朝我们走了过来,走近点我才瞧见这人正是我二叔。另一个是姑奶奶家的表叔,爷爷的亲侄子。
寒暄几句后,问了出殡时辰,表叔便带着沈爷和小姑朝沈家的老房子去了。院儿里就剩下二叔和我,二叔和我差不多高,长得却更像我奶奶,眼睛很大,轮廓分明,读完高中后,就常年待在长白山,做野货生意,一年里也难得见他一面。
二叔把军大衣脱下来递给我,
“山里头晚上冷,风又大,你回来也不知道带件厚衣裳。”
我穿上大衣往火盆边上挪了挪,伸出手把堆在地上的纸钱往火盆里又填了几张。
“没想到能这么冷。”
沉默一会儿我问道
“二叔,我爷是生病走的吗?”
问这话的时候已经平静很多了。人就是这样,真正见到了现实,也就不再挣扎了。
“没有,你爷上周回的长白山,精神很好,还说是打算常住下去,今天早上,我过来叫吃饭,老爷子就没气了。没病没痛,走得很安详。”
二叔顿了顿,
“寿木寿衣都是你奶奶走的时候就备下了,葬礼不能铺张,也都不乱,明天就出殡了。”
“怎么这么快?不用停三天吗,亲戚不还没来全吗?”
北方葬礼都要停灵,得等着人的魂找到回家的路,多数要停三天,小时候在长白山就见过这样的葬礼,足停了七天才出殡。
“不能多等了,这回得把你爷爷送到祖坟里,开祖陵这样的大事得挑日子,你姑奶找先生算过了,拿了我们一家的八字,说是近半个月,就明天早上是吉时,错过了就要再等两个星期。”
二叔说完站起身去换案头的香,老规矩这香是万万不能断的。虽然我们家不会有人真的信这个,却也没有人敢去冒这断香火的险。
二叔从香盒里抽出三根,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火机,背着风点,风太大,火苗一跳一跳的愣是点不着。
“妈的,潮了。”
眼看着香案上的香已经快烧尽了,二叔瞟了一眼,神色略有些紧张,丢下火机,三步并作两步把手里的香插到火堆了,试了两三次,总算点着了。等转身再往香案里插时,碗里那三支香早就已经熄灭了。
二叔愣了一下,苦笑一声,
“都这个年代了,谁他妈还信这个啊。”
“就是,不过这也算续上了。”
我附和了一声,
说话间,房门吱地一声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人,正是我爸,样子很憔悴,眼睛睁不开,像是刚睡醒,也是披着军大衣。
我爸看到我,有点吃惊,
“洛君回来啦,沈爷和小姑呢?”
“回老房子了。”
“你和你二叔先进去睡,明天早上我叫你们俩。你妈和你妹都在西院睡下了。”
“行”我应了一声。
“老二,明早六点就得起来。”
“成,下半夜就你一个人守着?”
“洛君表叔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进去睡。”
爸爸替下我二叔,我和二叔就绕过灵棚,推门进了屋。
里屋很暖和,有一铺一米多高的大炕,已经挤了五六个人了。外面长明灯的亮光透进来,模模糊糊也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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