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段云泉的目光被桌上的那摊血锁定,片刻后他沉默地看着夏随春取出手帕揩净嘴角,道,“游弘瑛已经醒了。”
“他可有说什么?”
“不曾。”
“他可真识时务,”夏随春笑道,“解药一旬服一次,往后他便由你驱使。”
段云泉低头:“是。”
此时此刻的游弘瑛正在白鹤堂的地宫之中,他缩着脖子坐在靠墙的板凳上,门口是带剑把守的钱君安,若论修为他只怵段云泉和夏掌门,但从睁眼的那一刻起他便认清了形势,决定彻底放弃抵抗。他本以为把夏随春连着她即将渡劫的消息打包卖给左护法足够作为投名状,没想到夏掌门还是他夏掌门,撕开身上的封印把茅山打了回去。正当他踮着脚尖拎着道袍打算偷偷溜走时,夏随春提着剑一晃来到他跟前,当着公输策的面把他拎回了凉州。
于是在各方势力之间游了好些年的游道友在夏掌门危急存亡之秋,摇身一变成为不辱使命引诱敌手上钩的忠徒。尽管非是出自本意,游弘瑛也算是被动当了一回从一而终之人,他摸着尚在的头颈,刚选好扑地的姿势准备投诚,就被段云泉捏着下巴塞了一粒丹药,对方面无表情地威胁道:“若是再生异心,贾雪涵便是你的结果。”游弘瑛何许人,非但没被吓住,还立刻猜到夏掌门是完完全全给人算计了,幕后黑手好一些是左护法,坏一些是茅山,最坏就怕是朝廷;乾元门惨遭灭门,也并非是与夏随春有龃龉,反而是周凌霄根本就是夏随春的人,于是有人借了天一派秘药控制了贾雪涵,把兖州的局势彻底搅乱了。游弘瑛不由得哀叹自己命运乖蹇,他想往西,老天偏偏让他来西北,然而除此之外,他毫不担心人身安全受威胁,毕竟夏掌门临走前把他带走,就是要坐实他的走狗身份令他在凉州之外再也混不下去,乖乖帮着段大师兄看家。想通过后游弘瑛干脆盘算起修炼的事来,一是让夏随春以后更用得着,二是万一哪天又出了变故,方便他继续跳槽。
游弘瑛估计得丝毫不差,此刻的京城乱成一团,公输策一从冕山下来就把游弘瑛的名字续在通缉榜上段云泉的后面,然后趁着严宵晏看护谢晗光之际,干脆地将门派上下阵法全部翻新,命王邵筠留山镇守,自己则是带着段云歌一面应付赵剡,得空了便去找驿站里的鱼尘欢商议。鱼真人打量公输护法浑身伤得最重的是道袍,便沉浸在夏随春被重创的快乐中,顺便咒她早点渡劫。
二月初的天渐渐回暖,苏溪亭在院子里同余圣殷有一搭没一搭地练习拆招,对方觉察到她的心不在焉,停下动作凝视着她的眼睛。
“抱歉抱歉,又走神了,”苏溪亭将目光从鱼尘欢的房门口收回来,“公输护法同鱼师祖说了好久了,还在画那什么枯木符么?”
“我可以指点你。”
“昨天也是日落才走。”
“晚上再练也可。”
苏溪亭把目光转开,支吾着说:“嗯……我是想说,他们怕是要谈到下午,三水桥那块听说挺热闹的……”
一刻钟后,余圣殷茫然地跟着苏溪亭从后门溜了出来,关门后他的脚步如此之快,只因一旦他师父此时出来喝问他们要上哪去,他必然是答不上来的。两人直到溜到三水桥附近才松了口气,但余圣殷跟在苏溪亭身后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不光是两旁不时传来女子笑声的窄小的巷口越来越多,临街窗户上逐渐密集起来的红红绿绿的缎带饰物也使得周遭气氛趋向诡异,他无视掉路过姑娘不时抛来的媚眼笑声问苏溪亭道:“这是何处?”
“哎呀余师叔你这问的,”苏溪亭回头奉承地笑,“还能是哪呀。”
“……”余圣殷又梗住了,他下意识地将手缩回袖口,但终究没有把剑召出来。他活了十几年从没被如此众多的女子露骨地围观过,不由得加紧脚步跟得更紧,“你如何知晓此等……繁华之所?”
“赫兰师叔说的,他跟城里人打听过了,这边的胭脂水粉是最多最全的,”苏溪亭说,“我同你讲过的,怀雅快成亲了,我是得去的,这几日我琢磨着还得打扮齐全了才去,省得报上来头给门派抹黑。”她说的“抹黑”是真正的抹黑。前几天洗脸的时候苏溪亭悲惨地发觉经过一个冬天,她的脸并没有彻底白回去,而是维持在一个老屋墙皮的水平。一想到郑寻庸一走最丑的就是自己,苏溪亭死去多时的少女心原地复活,逮着机会就跑了出来,打算往后一个月苦练化妆术以弥补这些年偷过的懒。
她又说:“余师叔,这事可千万别让赫兰师叔知道了,不然他又要笑我。”
这也是真的,当初赫兰千河得知她有了这般念头,嘴角往两边一咧,慢悠悠地开口道:“你——要化妆?呵,”边说边晃脑袋,“这可是门技术,没个三年五载的——咦?话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之前干嘛去了?”给她堵得不行。
余圣殷点头,点完看见对方后脑勺才想起人家看不到,突然那后脑一停,扭过脸来:“到嘞。”
余圣殷抬头望了望店里,客人大都是女子,密度比街上又高了一个数量级,所以他不大愿意进去,刚想同苏溪亭说,却发现对方也在门口踟蹰观望,半晌,苏师侄才开口:“师叔,你银子够不够?我看见里头挂的标价了。”
尽管苏溪亭一向不拘小节,但她终归有一些热爱社交的朋友,也算见过猪跑,因此她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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