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表现得镇定冷静,但要说心里不恐惧,是骗人的。眼睛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失明,虽不至于活不下去,但活着的乐趣也少了大半,与废人无异。
他也曾试着逃跑,无奈托利看管得很紧,他人生地不熟,眼睛也不好使,跑了几次都失败了。
事已至此,他唯有将希望寄托于段明臣,希望他们能早日破城,救自己脱困。
齐军的攻势一日胜过一日,他听到了红夷大炮的轰响,心里一阵激动,眼前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想起在吐鲁番城外远远的一瞥,段明臣眼中闪动的泪光,不禁心口一暖。
他相信,段明臣不会放弃他,正如当初段明臣陷落在闻香岛,他也会不顾自身安危,拼命也要救段明臣一样。
很快,他就能见到段明臣了吧?
只是,顾怀清万万没料到,他竟是在那样的情势下,再度与段明臣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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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夷大炮猛烈的炮火下,城墙被轰塌了一角。
穿白袍的乌孙士兵正在与大齐军展开殊死搏斗,尸首横七竖八,鲜血染红了城墙。
正当激战正酣,突然从城墙上垂下来一个劲瘦的青年,他被绳索绑住,手腕高高束在头顶,被吊在半空中,正面朝向齐军黑洞洞的炮口。
塔利尔中气十足的大声喊道:“段明臣,你看看这是谁?”
段明臣正在指挥将士攻城,突然听到敌军传来的呼喊,转头一看,脸刷的变了颜色。
那被五花大绑、吊在城墙上的青年,虽然隔得很远,青年低垂着头,但凭借熟悉的感觉,他一下子就辨认出来,那正是他的怀清!
段明臣心中怒火滔天,脸上却不表露分毫,沉声道:“塔利尔,你意欲何为?”
塔利尔狞笑道:“你听好了,你的相好在我们手中,若是想要他的性命,你就立刻退兵,否则……”
塔利尔拔出锋利的弯刀,在顾怀清的脖子上比划了两下:“老子就当着你的面,宰了他祭旗!”
段明臣瞳孔收缩,猛地握紧了刀柄,手背青筋贲起,身体都颤抖起来,显然已怒到极点。
一旁的罗钦一脸担忧的看看段明臣,又看看吊在城墙上单薄的青年,怒骂道:“妈的!这群卑鄙无耻的混蛋!”
城墙被轰塌,敌军就要抵挡不住,眼看就能破城,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敌人使出这么恶毒的一招,这分明是拿刀子往大哥心里扎!
此时,侯老将军苍劲的声音响起来:“不可答应他!坤儿只是暂时阻住了乌孙人的援军,若是今日不能破城,就错失战机!我们绝对不能退兵,必须一鼓作气拿下,不能让他们缓过气来!”
“可是……”段明臣看了一眼城墙上的顾怀清,俊朗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侯老将军怒叱道:“行军打仗,焉能有妇人之仁?你读的兵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你想想,为了拿下这座城池,我们强攻七日,牺牲了多少弟兄?如果拿不下来,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弟兄?你难道要因为一己私情,而置国家大义于不顾么!”
侯老将军不愧是一代名将,曾创下百战无一败的神话,如今虽已年逾半百,须发花白,说出的话依然是掷地有声,不容反驳。
“昔日太/祖起兵,敌军绑了他的妻儿,企图迫使他投降,然太/祖不受威胁,命人射杀自己的妻儿,终于统一天下,成为一代霸主。”
“明臣,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罗钦急忙求情道:“大将军,顾怀清是东厂重臣、陛下的亲信,若是死在这里,恐怕陛下会怪罪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为了胜利,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本是天经地义。陛下是有道明君,怎会因此怪罪我等?”
侯老将军让亲兵取出自己的射日弩,递到段明臣的手边,“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来?”
段明臣浑身僵硬,感觉周遭的喧嚣都寂静下来,千军万马都遥远起来,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他缓缓的抬头,望向城楼上的顾怀清,虽距离百丈之遥,可是他眼中的期盼如此热切,不容错认。
他痛苦的转过头,举起似是灌了铅的右臂,用力握住射日弩……
城楼的位置距离他们足有百丈之遥,即便是红夷大炮的射程也够不着,唯有臂力超群之武将,配合威力十足的神弓,方有可能射中目标。
“大哥……”罗钦担忧的唤道,他从未见过段明臣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他咬着牙,握弓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侯老将军虎目圆睁,盯着段明臣,大吼道:“放!”
射日弩名不虚传,一箭离弦,如流星划过长空,去势迅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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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清低垂着头路,双臂高悬,静静的吊挂在城楼上。
即使是如此狼狈的姿势,也无损他丰神如玉的容颜,身上的白袍在朔风中飘逸摆荡,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升成仙。
为了防止他扰乱,塔利尔点了他的穴道,他无法动弹,也不能开口,宛如待宰的羔羊。
耳旁风声呼啸,烈日当面直射,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他听到塔利尔的狞笑,还有段明臣压抑着怒气的回话。
事到如今,生死已不在自己的控制,他脑子里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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