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自己的老朋友贝尼托神甫从二楼的走廊上匆匆走过。神甫正跟在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怪人身后,手中拿着个巨大的文件袋,神情严肃。在看到兰顿后,贝尼托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向前走去,消失在走廊拐角。
魂海守望之殿的内部看起来像个巨大的自助餐厅,摆满了一排排的桌子。人们坐在桌前,和死去的亲人交谈。
生者坐在桌子的一边,亡者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初看起来,亡者们那半透明的形体总让人联想起以前那种老式的全息图,朦胧,模糊,并且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但他们的确是有质量的实体。当人经过他们身边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们行动时掀起的气流,听到他们发出的声音————来自他们自身,而不是扬声器的,低沉,深远,但却清晰的声音。
这个三层的大厅可容纳四千人,每秒钟都有亡者显现和消失。那是个相当奇妙的景象:一团由某种发光颗粒构成的云雾如同一群飞舞的萤火虫般凭空浮现,它们旋转着,然后排列和凝聚成一个个衣冠楚楚的形象,然后以类似的方式分散、隐没。
真奇怪。根据鬼怪电影中的经验,当死去的亲人们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大多数人的反应应该是尖叫着跑开,而不是像这样若无其事地拉家常。
人类对新事物的适应力还是很强的。更何况,除了民间传说和电影,人们似乎从未真正地与亡者见过面,而从那些经验的可靠性也确实值得怀疑。
兰顿在角落里找了张桌子坐下,开始回忆自己的父亲。
在这里,与亡者见面不需要什么特殊程序,只要去“回忆”就行了————亡者能够看到灵魂的光,并且能够从灵魂的光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追溯那光,兰顿的父亲出现在他面前。
闪光的颗粒,如同一大群萤火虫般凭空显现,旋转着排列成一个半透明的朦胧人形,一个兰顿再熟悉不过,永远不会遗忘的老人的形象。
“晚上好,爸爸。”兰顿说。
“晚上好,吉姆。”老人说道,然后问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马马虎虎。”兰顿点上一只香烟:“现在世界局势似乎相当不妙。”
兰顿的父亲点了点头:“我也能感觉到。现在泰兰之心中到处都是……呃……一种不安的低语,全是关于什么‘第一接触者’的。你知道这个‘第一接触者’到底是什么人吗?”
“‘第一接触者’?”兰顿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对这个词一无所知。第一接触者?
他反问道:“关于这个,你听到了些什么吗?”
兰顿的父亲摇了摇头:“不比你知道得更多。”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沉吟道:“不过,我倒是知道,这个‘第一接触者’似乎是个女人。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了。”
“第一接触者是个女人?”
“那些声音在提到第一接触者的时候总是用的‘她’,除此之外就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了。”
看来,兰顿想,自己有必要向自己的朋友好好打听一下了。
父亲是不可能知道更多的。毕竟,眼前的他只是存在于泰兰之心的数据库中的思维备份,一个生活在泰兰之心的虚拟空间中的,有思想的纪念碑。
第一接触者。see的使徒之一吗?听起来不像。
他有种感觉:教皇可能会允许他把这些消息公诸于众,那将是一个绝对的重磅炸弹。
“过一会儿我就会去问他们的。”兰顿回归正题:“现在我们谈谈莱妮的事吧————知道吗?你的曾孙女在刚学会走路的第一天就摧毁了家里的的地毯。”
就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当谈到这个话题时,父子俩哈哈大笑起来。
当人们随时可以和亲人见面时,就不需要满怀伤感地哭哭啼啼了。
死者与生者的界限被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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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对于凡人的意义:
死亡会永远地夺走很多东西,而这些东西对人类来说是无比宝贵的。
而讽刺的是,很多东西,人们往往要等到失去后才意识到他们的可贵。而这也是人类愚蠢的标志之一。
和亲人相比,金钱、成就、名声————完全没有意义。
但直到父亲去世后,詹姆斯.兰顿才意识到这一点。这充分证明了人类的愚蠢。
14年前。
当时,他正为了一篇特稿而忙碌,主题是:
梵蒂冈的变革:新时代的宗教热潮。
距离那噩梦般的五日战争结束已经整整一年了,但那场战争对人类世界带来的影响却并没有随着人类的胜利而消退。
在那场战争中,被称为see的外星生命体被打败,它的残骸和它那不可思议的力量被世界各地的无数国家和势力瓜分,成为他们的武器和工具。而梵蒂冈,也是这些得到see力量的势力之一。
不管是出于当事人的野心还是人类的某种心理本能,在战后重建时期出现了新的宗教热潮。无数的新兴教派纷纷出现,并且很多都拥有以see的力量实现的奇迹作为后盾,而罗马天主教则是其中翘楚————梵蒂冈不但得到了see的力量。而且还是最强大的力量之一。这力量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罗马教廷已经在任何方面都成为了南欧和地中海沿岸国家的在政治和军事上的实质支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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