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飞白转转自己变轻的手腕,怎么也没能果断地离开,他的脚步始终都无法挪动分毫。
他也想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也不知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他明明一直想回到自己那座山上,却怎么也动不了身。
他一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山上的喧嚣热闹与他仿佛隔了一片海那么远。
“新点心!里面放了好多馅,还有魔兔的肉,谁要!”
突然一道吆喝响遍了整座山,紧接着就听见无数句“我要我要!”“给我师父留一份!”“刚进门的也有人权啊!”“给宗主做的,你们慢点抢!”
他笑笑,终于打算转身,便听一个醉山客在喊:“有人看见胥飞白没,给他捎一个!”
刚刚抬起的脚就顿在了那里,他的头垂在阴影里,久久未动。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即逝,结束的当晚,梅慕九只留下了关系最好的极少数人,御神山蓦地安静下来,却弥漫着更为温暖而暧昧的气息。
星辰遍布,御神山上上下下都挂着星光一样的烛灯,红球与红色的绸带四处飘着,就连石板路上都铺上了红色的毯子。
御神山最平凡的屋子内,他们正如一家人般坐在一张圆桌上一同享用着晚膳。但他们都穿得极其庄重,梅慕九和秦衡萧也穿着相同式样的繁丽的红袍,长发整齐地束在冠内,比起往日的清俊,此时更是光彩照人,让一众人几番移不开眼睛。
正吃着,渡船张站了起来,站到前面,真心实意地抒发了一大通感情,才咳了两声,开始做正事。
魏先邪紧随着他的邀请也站到了一边,笑着看着梅慕九和秦衡萧相携着走过来,对着自己鞠躬,又对拜了三次。
他们对拜完,只是对视了良久,两人都只字未提。
却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魏先邪一手拉着一个人手,眼角都有了一点眼泪,他从未笑得如此欣慰与喜悦:“我占卜了一生,却从未想到过,会发生这许多事。但于我而言,于所有人而言,这实在是天下最美好的时候了……”他的手用着力,在酒意的驱动下颠来倒去翻来覆去地不停的说,最终把两人的手放到了一起,看着他们牵上了,才欣慰地回到了桌前。
他与这两人,互相道了不知多少声谢,直到梅慕九斩钉截铁地说是他们承了恩情才作罢。
柳东河看不得这种场面,带着他的师弟师妹们起哄:“师父!你们今日都结成道侣了,还没亲呢!”
秦衡萧:“……”
这孩子是真的喝大了。
他声音刚落,一群师弟师妹们就借着师兄的力,也跟着喊了起来,活活一帮熊孩子。
一对新道侣对视一眼,牵着手就跑出了门外,把起哄的人关在了屋子里。
他们一路跑到了摘星楼上,天高地远,星辉万里,如同世间只有他们两人。
凉风将醉意吹去了些许,梅慕九先笑了出来,他伸手解开秦衡萧束得紧紧的玉冠,摸了摸他的脸:“还是这样更好看。”
秦衡萧低头看着他亮如星辰的双眸,忍不住在他眉间亲了一口,低声喃喃道:“终于……终于……”
未尽之言皆在一吻中,梅慕九的脸浮上一层薄红,蓦地垂下眼睫,带着些遗憾道:“可惜……却无法让你见到我的爹娘了,不过即使可以回去,也早就见不到了……”
秦衡萧紧紧捉着他的手,闻言直直地向着南边跪了下去:“你说过,你的故乡在南边,虽然这里与你的世界或许遥不可及,但我想爹娘在天上,一定可以看到我们。”
梅慕九还没反应过来,就也跟着跪下了,听着秦衡萧继续道:“爹、娘,我与小九今日在您与天道的见证下结为道侣,从此生死与共,不分朝夕。我秦衡萧以生命发誓,即便是魂消魄散,也绝不会做对小九任何不利之事。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魂魄,我的一切,就都属于他,都为他所有。天地作证,天道可鉴,秦衡萧这一生就是埋进黄土之下,也只钟情梅慕九一人,此生是,来世是,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此心都绝不会改变。”
“小萧……”梅慕九听得心脏动如擂鼓,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些早已沉淀在心中的,就如同细沙般的爱意,被秦衡萧诚挚的一字一句搅动了起来,化成了惊涛骇浪,化成了参天大树,让他的理智全无,让他悸动地像个第一次听到告白的少年。
他把秦衡萧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前世的一切他再也想不起来了,只是也跟着磕了三个头,哽咽道:“爸,妈,不知您二老现在过得如何,如果能看到我的话,也一定能知道我与他一起经历了多少,说同生共死也毫不为过。按我们那儿的话,您儿子现在是结婚了,孙子孙女是抱不了,但我门下还这么多孩子,个顶个儿的可爱,您二老肯定也喜欢。我们分开得太早了,我还记得你们每天赶着我做作业的模样,有时想起来还怀念得不行。这么多年了……我只有现在,才感觉自己是真的在活着,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你儿子已经认定这个人了,从此以后的无数年啊,就和他过了。”
他擦去眼角的眼泪,那些昔日与父母的景象一件件涌上脑海,他扯扯嘴角,又磕了个头:“我爱他,只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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