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3年农历8月23日的早上,昏迷了8天的父亲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在南渡卫生院撒手西去了。南渡卫生院的医生说我父亲可以保命了。事实并非如此,让我耿耿于怀。我和哥哥、弟弟,走了五个钟头,把他护送回家。
很久以来就想写一点纪念父亲的文字,但一直都没有动手,或者是动手了,却又话都没有写出来,只好在心底里面叹一口气,搁落了。只是今天很是巧合,这个写了将近一个月的剧本,到了今天凌晨,写到了一个出殡的场面,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死去了多年的父亲。
回忆父亲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更别说要写一写他了。先前看过柏杨写的一篇文章,他把儿女和父母的关系分为四期,一是从降生到十三四岁。孩子认为普天之下,只有老爹老娘伟大,此时为老爹老娘的黄金时代。二是从十三四岁到二十三四岁。儿女--小说 .uledu. 越来越大,开始叛逆不敬,认为父母是世界上第一流的老顽固,此时乃老爹老娘的生铁时代。三是从二十五六岁到三十五六岁,这期间儿女们最忙,恋爱、结婚,生下一代,此时是老爹老娘的青铜时代。四是大约三十五六岁后,多数的老爹老娘都含恨而殁,这时候才不由自主地良心,回想起当年的种种杰作,悔恨交集,悲从中来,忽然感觉到“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养而亲不在”,泪珠纵横,捶胸打铁。此时也,乃老爹老娘的钻石时代。可惜这时代只能够抹着泪地写怀念文章时赚笔稿费了。
现在的,正处在第四阶段,当然,现在突然想起写点关于父亲的文字,并不是想赚稿费,也不是良心,只是坐在带着凉意的夜里,有关他的一些细节在慢慢地浮上心头,眼睛有少许的湿润,让不由自主,拉拉扯扯地写下一些毫不连贯的文字。
在记忆中,父亲死后,除了在梦里,我好像从来没有流过泪。只有那一次,就是在父亲出殡的时候。当鞭炮声在前边的道路上此起彼伏,哀乐声在前面引路,父亲的灵柩被四个汉子抬起,缓缓前行,我才突然间意识到,那生我养我的父亲,可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了。于是,没有任何的预兆,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滴嗒地碰响了地面的土。
现在一晃间过了十几年,有关父亲的印象逐渐淡薄了,艰辛的生活,纷繁杂乱的事情经过,已经将的记忆一次次的磨灭。不过,就是到了今日,有三样与他有关的却在记忆中越来越清晰,不能忘怀。
最遥远的记忆,是父亲被烟熏黄的中指和食指,以及那股浓浓的烟草味道。小时候,父亲用他那只带着烟草味的大手,给我洗澡的一个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我站在木盘的温水中,父亲用那只发黄的手指,抠出我鼻子的鼻屎,那股烟草香味就永远留在我的脑中,法忘记了。父亲每每会用他那双大手抚摸我们的头发,那中爱抚和力度,即使到了现在,我还能感觉得到。几十年来,父亲就是依靠这只手,这一双手,养活了6个儿女,并让三个念完大学,那种艰辛,到了的儿女也逐渐长大的今天,我才深深地体会到。
父亲的挎包,是我童年最为着迷的。父亲当时是信用社的代管员,每一个圩期,他都会背起他的挎包到公社办公,为社员存款取款借款。从我家里到公社,大概要步行3个钟头,在我们小孩看来,是非常遥远的。不过,从没有见过世面的我们,很想到外面去看看,就磨着父亲要跟他去。父亲要干活,基本上拒绝了我们的要求。不过,每次,他都会给我们带一些,甘蔗啦,玉米啦,果子啦。到了最后,我已经不满足于那些吃的了,吵着要当跟屁虫。于是,父亲跟我达成了一个交易,只要我不闹着跟他去赶圩,他每次帮我买一本小人书,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他给我从包里掏出来的是一本《渔岛怒潮》,第二本是《飞鹰崖》,可以说,我的文学启蒙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现在想起来,那四五年来,父亲平均每个月要帮我买4-本小人书,花费人民币元多,而他的工资每月是0块钱。想想,要是我一个月工资000元,我会不会舍得每月给孩子买00块钱的漫画书?
第三个是父亲的洗漱用具。父亲去世后,我去收拾他的物件,意外地了父亲的牙刷和毛巾,让我很是震惊。来形容呢,他的牙刷,已经磨损得没剩几根毛了,光秃秃的,像条拔火棍;而他的毛巾,已经破烂得像一张烂鱼网。为了身体,父亲开了一个杂货店,牙刷毛巾多如牛毛,但他没用一个,舍得用。父亲虽然把三个都送到外面吃国家粮了,但他没享过一天的福,也没舍得吃,没舍得用。就说他每次去公社办公,来回要走六个钟头的山路,但他都没舍得吃那怕是一毛钱的米粉。
刻意地去回忆父亲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要想写一写他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在这个充满凉意的秋夜里,父亲模糊而又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这个由父亲启蒙、培养出来的作家,居然没有办法为他写一点像样的文字,我觉得很悔疚。
父亲死时,为他超度的道士对我说,父亲从天道转化,变成一个鸟儿了,我宁愿这个说法:我那可怜的父亲已经变成一个不知名鸟儿,从此在广阔的天空中自由地飞翔,从此不再经受人世间的种种折磨。天底下那么多的食物,你可以放心自由地采食了。
可是,父亲,我一直在想,在广阔的天空中,在茫茫的旷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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