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小药房管事的洪妈妈,虽然样样都好,但酒后就容易犯糊涂。”
“她素来将少夫人的药材看得很仔细,平日里是一定会亲自包裹的,偏偏也就坏在了这上头,那一日家里有喜事,多吃了一口酒,回来头晕脑胀的,包药材的时候,就把给大少夫人屋里的两个养娘配的王不留行,同药房里常年储备的一了进去。”
许夫人派了老妈妈亲自上门向大太太解释。
大太太一句话都没有说,操起小几子上的茶碗就朝老妈妈丢过去。
老妈妈躲都不敢躲,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脸,眼看着脸上就红了一大块。
“滚出去。”大太太的声音冷得像冰。“马上给我滚出去!”
就连大老爷都很不满意,重重地放下了茶碗,“三姐查了这几天,就找到这么一个替死鬼?这故事也编得太牵强了些。”
他眉宇间就带上了少许阴霾,“虽说也能体谅三姐的难处,但这也实在是太欺负我们杨家在京城没有多少亲朋了吧。”
对大太太的火气,老妈妈还能泰然处之,可大老爷一发话,她就慌神了。
“阁老的话,实在是不敢当!”老妈妈连连磕头,“只是,只是夫人也难,半个多月几乎没有合眼,院子里的人,全都审了个底儿掉,除了洪妈妈之外,是没有一点疏漏。产婆是孙家夫人送来的,陪护的妈妈们全都是娘家的陪嫁,院子里抓药煎药的丫头妈妈,全是少夫人一手提拔出来的,真是、真是只有洪妈妈一个疑犯……”
七娘子忽地插口道,“药是什么时候煎下去的。”
老妈妈浑身一震。
才迟疑了片刻,七娘子就冷冷地道,“三姨审了这么久,不至于连这么一点问题都没有想到要问吧。”
屋内的两个大佬,目光却都集中到了七娘子身上。
大太太眼神里有惊异,有深思,也有明显的感激。大老爷却是多了无数的警惕,七娘子似乎都可以看到他的眉头已经暗暗皱起却又松开,那一句“你又想做什么了”,已经含到了唇边。
老妈妈却没有任何办法。
只要许夫人有尽心审案,这个问题,她是肯定必须马上回答的。
“这药要小火慢煎八个时辰以上最有效应,大约是前一天傍晚煎下去的。”
七娘子不禁一皱眉。
她还没有开口,大太太就接续了往下问,“从煎下去到小五服、服药,有谁进出过明德堂?”
老妈妈又是一震。
她抬起头死死地看了七娘子一眼,才回答,“大少夫人、四少夫人、五少夫人分头来过、府里的二姑娘与三姑娘结伴来过,五姑娘独自来过,还有太夫人并夫人都派人进过明德堂问少夫人的好。娘家人上门前,我们婆家人要全上门探视过,才不能算是失礼。”
也就是说,府里排得上号的女眷都有嫌疑了。
大太太的目光越发冷硬了起来。
大老爷却打了岔,“两个小娃现在怎么样?”
提到两个小外孙,屋内的气氛顿时一暖,大太太精钢塑就的面孔似乎有所松动,老妈妈也松了一口气。
“吃得好睡得好,在清平苑由两个养娘十二个时辰轮流看管,谁都不放进屋里来,吃喝从采买到厨娘,都是三十几年的老人,绝对可靠。”她巨细匪遗地交代了两个小少爷的起居,“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精神头很好,一天可以睡五六个时辰。”
七娘子目光一闪,看了看大老爷,又看了看老妈妈,她微微地撇了撇唇角。
这么一打岔,大太太也就没有再发火。
“我再宽限十天。”打发老妈妈下去的时候,她的声音就像是刀子一样锐利,“不管是谁害了我的女儿,三姐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她舍不得自己贤惠的名头,不愿做恶人,可以,名字必须给我交出来。谁让小五青年夭折,我就要她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老妈妈肩头一缩,打量了大太太一眼,见大太太面容平静似水,反而更害怕起来,抖抖索索地退出了屋子,哪里还有往日的半点威风。
大老爷却是心乱如麻,**言又止,对着大太太叹了几口气,大太太都置之不理。
他只好迁怒于七娘子,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起身径自出了屋子。
七娘子也就悄悄地退出了正院。
只从老妈妈来访一事,就可以看出几个重量级当事人,实际也是各有心思,长此以往,不是悬案,都要闹成悬案了。
大太太的心思是最简单的,已经近乎疯狂,反而不需要多说。大老爷的心思,却只有七娘子这样跟随他多年的受宠女儿,才能揣摩出个三三两两。
这位新阁相固然心痛于女儿的死亡,但却绝不想激化了杨家和许家的矛盾,可又不愿意将此事轻轻放过,免得叫许家看小了自己,看小了杨家。他想要一个答案,并不愿被许家敷衍,但却在事情可能牵扯到许家的上层人物时立刻有了顾忌。
单从事理上说,七娘子能够理解这个成熟的政治家,杨家几乎是马上就要掀起一场新的改革风暴,在这时候,任何一点助力大老爷都不会放过,不要说是许家这样的大棋子了。
前朝的徐阶为了除掉严嵩,不惜把亲孙女许配给严世蕃当姨娘……放过一个女儿的死,又算什么?恨他也好,看不起他也罢,一个政治家最看重的,始终是自己的政治利益。
许夫人则恐怕是三方中最为难的一方了。
七娘子毫不怀疑,她也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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