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好哇,反正这脑袋在我肩膀上也没有什么用处,若真可以换得李克用的老命,也算值得。”
“等等啊,你做什么呢?”一旁到现在才勉强停止呕吐的少年插口道:“那个尚让是吧,你好不容易救了他,还问他要脑袋,那你救他做什么?”
尚让朝少年瞅了眼,奇道:“小哥是何家儿郎?”,对这个可以瞬间伏虎的少年也不敢小觑,说话间颇为客气。
少年嘴角一扬,现出个颇为迷人的笑容来:“我不是何家的,我叫秦弓。我只是觉得他的脑袋就那么抢手么?为什么现成的不用呢?”说着用手指了指地上林言的脑袋,却不敢多看。
尚让顺着他的手看去。有道是“外甥不出舅家门”,这林言和黄巢果然有七、八分相似。只须再添点胡须皱纹便足以瞒天过海。不由得点了点头,心中对这少年微起赞许之意。
秦弓又道:“这样这个黄巢就不用死了啊,多好。削了头发冒充个和尚什么的不就可以了么?”
黄巢一旁赞道:“好个机灵的娃儿。”
秦弓学着大人模样一拱手道:“谬赞,谬赞。不过尚让,你要带我去看看那个大军是什么样子的。”后半句却是对尚让说的。
尚让吓了一跳:“什么?你要我带你到李克用那里去?”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秦弓道,“难得今天有机会溜出来,当然得看戏看全套,再说我还没有见过大队的军马呢,多好玩啊。李克用是什么东西?见不见他无所谓啦。”
尚让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当今李唐天下名存实亡,唯以两大使相李克用及原名朱温后被唐王赐名的朱全忠权势最大。敢叫李克用一句“东西”的大概也只有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乡野少年了。
秦弓连连追问道:“你究竟答不答应啊?”不知如何,他的说话间隐然有着一种威势,令人不容回绝。尚让目光与他相触,只觉心底一颤,那天真童蒙的眼神后透出的竟是使他不敢正视的目光。只是那眼神稍纵即逝,顷刻间又了无痕迹。再看处,眼中一片清澈,更无半点闪烁隐瞒的神色。
尚让乃是刀尖上舔血的角色,却也心中暗自惊诧,只是暗忖:“这娃儿瞧模样分明是个山野中的顽童,不知如何有这般锐利的眼神?!长大了必是个厉害人物。想那李克用向来爱才,收了许多螟蛉义子,好像十三公子便是个打虎英雄。若带此子前去,荐与李克用,他必定对自己又可多几分信任,要行事也可以方便得多。”心中计议既定,当即道:“好好好,答应你便了。也可为我尚某做个见证,须知我不曾欺瞒二哥。不过到得军中,你须要听我的话,不可乱说话。”
秦弓喜道:“好好好,答应你便了。”将尚让的口气学了个十成。
一边黄巢将盔甲卸去,战袍扔于地上。口中缓缓吟道:“一十五载草上飞,铁衣着尽着缁衣。也罢,从今后,世上更无黄巢此人!”
尚让一旁肃立:“二哥一路小心!”张放、许成亦一旁拱手道:“恭送齐王。”
黄巢站起身来,转身便往山谷深处走去。
众人目送黄巢远去,正欲上马出谷,忽听得半空中一阵梵音飘落,那声响如春风般直沁人心底,使人隐然觉得身处之地不似人间,心中更顿生恬淡平安之意。梵音中响起一个声音低喝道:“目犍连,还不醒来?!”声音并不响亮,黄巢却全身一震,茫然抬头,搜寻声音的来处。那声音飘飘忽忽,只是在山谷中徘徊:“目犍连,你当日为救母出阿鼻地狱,放出百万恶鬼于人世,今日恶鬼已收,你还不速速皈依!”
黄巢连忙瞑目下跪,双手合十,身现淡淡圣光,人影却在圣光中渐渐淡去。尚让等人见此神迹,也忙不迭的跪下身来。只有秦弓仍然愣愣的站着,眼中闪过一丝迷惘,心中想道:“这光芒,我见过……”然在哪里见着的却是再也想不起来。只依稀有波涛的声音在耳边激荡,身子也仿佛在波涛中沉浮一般。忽听得那声音说到恶鬼一句,心中一阵不快,忍不住放声大叫道:“你是谁?你胡扯!”说话间神色大变,眼中的精光四射,双目怒睁,哪里似个十五岁的少年,便是尚让般久经阵仗的战将也被他的气势完全慑服,惊得呆在当地,做不得声。
秦弓怒道:“这里死的那么多人都是恶鬼吗?那连年的战火害死的无辜的老百姓也都是恶鬼转世吗?那些没有死的恶人就不是恶鬼吗?为什么他救自己的母亲要放出那么多恶鬼来害人?”
那飘渺的声音突然一停,梵音也不再响起。山谷中一片寂静,死寂。树叶不再发出沙沙的声响,飞鸟也噤声不敢展翅,就连风也似乎刹那间停了下来。
半晌,那声音再响起:“凡事皆有因果,所谓今世果,前世因……”
“胡说!”秦弓不知为何竟是如此恼怒,“你只知道说因果,如何不知道救百姓于水火?枉费他们时时膜拜你,耗许多香火来供奉你!”
那声音默然,又隔了很久,方道:“世人三毒已深,非兵火不足消除……”
“又是鬼扯,一派胡言,好不要脸!”秦弓越说越怒。弯腰拣起一块石头,奋力朝空中掷去。石头急飞而出,直入云空,却如泥牛入海一般,不见落下。
那声音一颤:“原来是你!”声音中大是惊诧惶恐。梵音渐远,风在山谷中将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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