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冲婉拒,何驿丞脸上浮起刻意的讶异:“机宜不去左丞府上么?”
王冲摇头道:“本官来京城,只是奉旨去吏部注差。”
何驿丞抽了口凉气,强自笑道:“不去拜会左丞,是不是不太妥当?”
真没见过这么楞的官人,不知道自己的差遣是被王左丞保住的?何驿丞自认还是好心提醒。
王冲却呵呵一笑:“左丞既是贤人君子,自然以公为先,本官若当左丞是因私而护,岂不是坏了左丞的心意,污了左丞的贤名?”
何驿丞两眼发直,君子!?便是君子,也讲人情啊,就算是在往朝,君子横行时,受谁遮护,受谁举荐,那都要去回谢的,拜会只是开始而已。你这小子,竟然连门都不登,真没见过这么直楞的!
“左丞这趟怕是打雁瞎了眼……这个王冲,我看要因福得祸!”
何驿丞摇头离去,腹诽之余,还想着明日找个由头,给这傻小子换了普通房间。好几个绯衣官人都没住上这等套间,就为了间接巴结到王黼,才这么用心,没想到,嗨!
房间里,李银月有些忧心:“真不去拜会那个王左丞?他帮你说话,总是个人情,怎么也得回回吧?”
王冲笑道:“当然要谢,不过只是回个礼,也没什么用处,要谢就谢个大的!”
谢个大的?
少女明亮眼瞳随着王冲的手指落在书桌上,纸上墨迹未干,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楷。字迹虽密,却因王冲那还算不错的书法,并不显杂乱刺目,反而显得厚重沉醇。
不以人情,而用事功,王冲早就定下了与王黼相交的原则,他所写的东西,就是这份事功。
深夜,汴梁城街巷深处,一座破落小院里,吴近正在数落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绝不能失了分寸,在心里也不成!王机宜年岁与你差不多,心却比你爹还深,不然怎么能作到这等地步?你就得当大你一辈的官人伺候!”
他这话已翻来覆去念叨了好几遍,少年终于不耐地道:“爹,你心头那点深浅,还拿来跟王孝郎比,不怕被人笑话?”
吴近变色,卷起袖子要打,少年遮脸道:“别打脸!坏了脸,王机宜会生嫌的!”
一个妇人凑过来,狠狠一指头戳在吴近头上:“儿子说得真没错,你这心口比油星子还蹦!还教训儿子,你哪点比儿子伶俐?”
吴近灿灿收手,少年嘻嘻笑道:“我去看看小妹睡着么。”
少年溜走,妇人白了一眼丈夫,又忧心地道:“大郎也是个跳脱的性子,去伺候官人,能有出息吗?”
吴近叹道:“那个王机宜就是三王端蔡里的王孝郎,人虽然严厉,却是个正人,还被王左丞看重,能巴结上他,总比我这个废物老子有出息。”
妇人挽上他的胳膊,眼里荡着情意,话中更有怜惜:“别作践自己,你只是生不逢时,一身本事,没人赏识罢了。”
吴近握住妇人的手:“这么多年,苦了娘子,芍子都三岁了,还没给娘子置过整齐行头。”
妇人偎入丈夫怀中,柔声道:“别说这些,嫁了你,也没吃什么苦。富贵总是险里求,不比安宁日子好。”
吴近笑道:“富贵终究是富贵啊,我挣不来了,便让儿女去挣。日后儿子当相公,女儿当皇后,咱们爹娘,坐享其成!”
妇人轻捶丈夫的胸口,嗔道:“就知道瞎想!”
吴近眼里闪着光点,感叹道:“谁知道会不会成真呢……”
今晚得罪了官人,本以为要遭祸,却不想转祸为福,老天爷的安排,谁能知道?
ps:【吴近是谁?懂南宋历史的人应该知道,当然,他能留名,还是因为他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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