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多人家的事儿,我似乎该说说自家的事儿了。
有一件事我从未和人提及,但是和我相处多年的同学却都能察觉到它。其中有特别要好的,在忍了好久之后,终于向我提出了疑问。
“慕容,你爹妈交谈时,说的是哪儿的话啊?”
对这种问题,我往往回答:“是北方话。”
但是有些人却并不满足这种回答。有个同学不信地说:“不可能!我爹是东北人,我根本没听过有这种口音的!而且你们家说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这明明不是北方话嘛!外语还差不多!”
面对这种质疑,我也只有沉默以对。
从小,我就听见爸妈用一种外人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交谈,除了偶尔大意之外,他们极少在外人面前使用这种语言,只有全都是自家人比如姑姑和姑父在时,才会说这种话。
我也懂这种语言,但我只能听懂,却不会说。似乎父母也并不鼓励我使用这种语言和他们交谈,所以情况就会变得挺奇怪:我不会说他们的语言,所以只能用普通话和他们交谈,但我又听得懂他们之间说的那种语言。
包括妈妈对爸爸的那个称呼。那是我从未在别处听到过的一个音,姑姑也是那么叫爸爸。后来我问妈妈,那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妈妈说那是爸爸的乳名。
“那你们说的到底是哪里话啊?”我继续追问。
“家乡话啊。”妈妈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你爸爸的家乡话。”
“爸爸的家乡在哪里啊?”
“在东北嘛,说过的啦。”
“……但是和小沈阳的话一点都不像呀!”
妈妈笑起来:“你爸爸和小沈阳可不是一个地方的。”
“那他是哪个地方的?”我打破沙锅问到底。
“唔,很山里很山里,很少有人知道的地方。”
我想了想,又问:“那为什么从来不带我去看看?”
“看不着了。”妈妈摇摇头。“村庄都毁了,全都被过度开发了,一点儿痕迹都找不到。”
“那爷爷奶奶呢?我没有叔叔伯伯么?”我又问,“难道爸爸就只有姑姑这一个亲人?”
我问到这儿,妈妈的脸色才有点改变。
“最好别问你爸爸这些事儿。”她低声说,“他们都过世了,瑄瑄。你要是一个劲追问爸爸,他会难过的。”
被妈妈这么一说,我也不再敢继续问下去了。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爸爸是有大悲哀的人。
当然年幼时我还不理解什么叫做“大悲哀”,但是我知道爸爸并不一直像他平日表面上那样,快快活活,意气风发。因为偶尔,我会目睹到他非常低沉的状态。
我并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仿佛一夜之间,爸爸忽然变的很冷,不爱说话,自他周身散发出一种让人寒冷的气息,令人恐惧,不敢靠近。
但从小我就是个拥有强烈好奇心的小孩,尽管那样子的爸爸让我有些害怕,我还是忍不住要去接近他,探究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我还记得大概四岁左右,一个冬夜,我从幼儿园回来,就看见爸爸一个人坐在客厅角落里发呆,妈妈当时不知去了哪里,可能去做饭了吧。我就一个人站在客厅门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爸爸。
那是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四周静悄悄的,爸爸的样子多少有些奇怪。他的目光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的脸孔也和平常不太一样,我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冒了出来……
我踮着脚,悄悄走过去,挨着他身边坐了下来。尽管心里充满恐惧。但我还是不想逃,我觉得爸爸既然在这儿,我就用不着害怕逃走。
爸爸开头好像没察觉我的接近,等他慢慢转过脸来望着我,我觉得爸爸的目光古怪极了!那样子就好像从来没见过我似的,就好像……就好像他很诧异自己身边怎么会蹦出来这么一个小丫头!
可没多久,他就把脸转开了。
父女俩就这么坐了好一会儿,客厅静极了,我忽然有些惊慌失措!因为我发现爸爸身上的那种无以名状的东西,开始弥漫上我的身体!
我太害怕了!极度恐惧之下。一把抓住了爸爸的手!
但是就算那样惧怕,我也不想逃开,我觉得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快要把我给整个吞噬进去了,但是既然爸爸在这儿,我就不想一个人逃走。
我就这么抓着爸爸的手,整个人被他身体里冒出来的那股黑乎乎的东西给包裹着,一动也不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有等着。
和爸爸一块儿等着。
但是奇怪的事儿发生了,那股黑乎乎的东西渐渐消退,它一点点减轻,变淡,不像一开始那么沉重浓稠。让人喘不过气来,时间越久,它就越浅,最后就融化成了淡淡一层背景色,消失于空气之中……
好像胸口的巨石终于被挪开了一样,我开始放声尖叫,我用尽力气狂叫,妈妈从厨房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我!
……
接下来的事儿我记得就不太清楚了,没多久我的情绪就平息了下来。等我再清醒过来,重新看外面世界,爸爸就又恢复到平时那个样子了——也许他是被我的那阵尖叫给叫醒了?
后来过了两天,爸爸问我,当时怎么了?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我说我觉得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爸爸身上,很可怕,我很难受。四岁的我说得不太清楚,爸爸就拿来纸笔,叫我画下来。
我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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