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
爸爸点点头:“刚刚过来的时候拍的,喏,头发都还没剪掉。”
我盯着那照片看了几秒,又抬头看爸爸。
“完全不像呀……”我困惑极了,“脸都改变了。”
爸爸说:“因为人整个都变了嘛,长相也会跟着变。哪怕使用的语言改变,神情也会改变。”
我费劲地盯着那张照片,想在上面找到一些爸爸的痕迹,但只有非常细微的地方,隐约提醒着我:这是同一个人。
我真不喜欢那张照片,五官的阴柔让我觉得无比诡异,它传达出的恶毒气息也让我恐惧。
“爸,你那时候可真瘦,形销骨立。”我说。
“状况不好,几乎不怎么吃东西。”他说,“光靠输液。”
我沉默地对着那张照片,半晌。才说:“那时候不好看,一点都不美。还是现在这样子好看。”
他笑起来却没做声,那天从档案室里出来,我问他:“关于过去,有什么可以总结的?”
他在沉默良久之后,回答我说:“当你向深渊望得太久时,深渊也会回望向你。”
这是尼采的话。
我不知道他们的内心,究竟是如何看待如今这一切的,我是说,这群古人。
有一段时间我曾经一个个去问他们,虽然明知这不礼貌——辛蓦然那小子就不会这么做,所以你看,我是坏孩子,他就是好孩子。
有的人回答得相当简单,他们认为古今的差别只在“安静”和“吵闹”上,不仅是人变得话多饶舌,还加不断电的辅助。“我们那时候,没这么吵,人也没这么多话要说。”
我不太懂。
卫叔叔看看我,又解释道:“与人交流,不如与神交流有用。懂了么?”
“那么,您是有神论者?”我盯着他问。
他点了点头说,他从不讳言这一点。
我不知道,是伟大的科学家最终都会走上有神论、神秘主义、不可知论这之类的道路,还是因为这个人本身就有这样的特质,只是从事了研究物理这项职业。
只是那天的谈话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物理学:“……如果没有强作用力,原子核内带正电的质子间的排斥力,能够让宇宙间任何原子分裂,只有氢气的原子例外——瑄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当然知道,那是因为它们的原子核只有一个质子。
每次与卫叔叔的交谈都会让我神志恍惚好几日,因为他塞进我脑子里的东西太多太深太难,但是我又非常喜欢听他说这些,就好像明知道糖果对胃口不宜,但仍然一个劲儿往嘴里填塞的小孩子。
而和他意见相仿的是小姑姑,她也觉得吵,并且对现代人放弃与神交流,只肯与同类blabla的习惯不敢芶同。
我妈说现代社会对美放弃了很多,美,成了无用的浪费,大家都不肯在这上面费心思了。
“首先,放弃了宁静,然后。就放弃了美,接下来是放弃感受……”
也许。
但是我爸却不认为我这样一一打听,能够打听出实质的区别来。
“我们来自不同的朝代,瑄瑄,至少在我看来,清朝就是个奇怪的宇宙。”他说,“你觉得十六国离奇,我觉得明清更加离奇,我像外国传教士一样,惊讶于清朝末年这片土地上同类的生活。”
但是现在,他们都接受了相同的生活,无论过去有怎样独特的人生。在这个量产的时代,他们再也无法“独特”了:无论你是大将军、皇帝、还是举世瞩目的英雄,最终你会发现,连你头发的味道,闻起来都和别人一模一样了。
因为你们使用同一品牌的洗发水。
“这是另一种自由,在统一伪装之下的思维自由。当然前提是,你必须有独立的头脑。”我爸说。“不过一旦适应,你就会觉得很好。从而再也不想把它丢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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