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分辨，却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口。能说什么呢？说那些女人个个都包藏祸心，她不过是为了陛下，为了让他可以多看自己两眼？这样话只会让她加失望吧。
她原本以为她可以做一个贤惠能干妻子，做一个母仪天下贤后，辅助她儿子。可是她却变成了一个妒妇，一个容不得宠妾、容不下庶子主母。
她把答应过她事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可纵然是这样，她还是叹着气告诉皇帝，废了自己可以，但不可将她打入冷宫，找一处僻静宫室养起来便好。因为这个她才不曾身陷那个住满了半疯半颠女人冷宫，还能有一处安静地方栖身。
她辜负了她期望，她却不曾辜负她。
“太后……”抿了抿干涩嘴唇，她艰难开口，“她老人家还好吗？”
薄美人眉微挑：“她老人家洪福齐天，自然好。”
“当真？”
“只要你这个她曾经爱护有加媳妇别再去气她，我想她老人家会好。”薄美人凉凉道。
顾云羡脸色不出意外地一片惨白。
似乎这时候才想起她们计划，薄美人不动声色：“邢妹妹，昏定2时候我们还得去给太后她老人家磕头问安呢，不若你便为她折一枝腊梅吧。想来经了你手定能沾几分喜气，也好让太后高兴一下。”
太后喜欢梅花阖宫皆知，薄美人提议也很合理。邢柔华不疑有他，笑道：“只怕妹妹眼拙手笨，挑不出遒劲有力。”
“妹妹自谦了，你若眼拙手笨，姐姐我成什么了？”叶才人言笑晏晏，“何况我们小辈有那个心意便成，真折得不好想来太后也不会责怪。”
邢柔华想了想，便越过顾云羡走到了梅树前。顾云羡转身欲走，薄美人再次挡住了她：“顾娘子为何要走呀？太后娘娘往日爱顾娘子折梅了，不如你就帮邢柔华挑一下，算是报答太后恩德，可好？”
这是个顾云羡无法拒绝理由。
她看向花开得绚烂梅树，沉默不语。邢柔华指着某处问：“这个如何？”
薄美人笑道：“我倒觉得旁边要好些。顾娘子你觉得呢？”
邢柔华往旁边走了一点，顾云羡也跟了上去。正专注地看着梅花，身后忽然被人一推，朝前倒去。
她与邢柔华本隔得不远，按照那个推力她原该将邢柔华撞倒地，但不知为何她却往旁边摔去，正好倒邢柔华身侧。邢柔华一惊，下意识想过去，却脚底一滑，朝前倾倒。
千钧一发之际，她本能地护住小腹，可她孕期不足三月，尚未安稳，若真这么摔倒难保不会出问题。顾云羡眼见她自己身旁倒下，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吃惊动作——她身子往旁边一移，竟然以自身为肉垫接住了邢柔华！
梅花簌簌而落，粉白碧艳、煞是动人。邢柔华靠顾云羡怀中，面色惨白。薄美人和叶才人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该如何反应。与计划差得太多，这这这……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太医！”顾云羡忽然朝两人吼道。
叶才人先反应过来，正打算吩咐身侧宫人，却见陛□前第一大宦官吕川立不远处，来不及向三人施礼便对身后跟着小黄门道：“你们去请太医，禀报陛下！去！”
顾云羡坐颐湘殿西殿，背脊挺得笔直。东殿那边遥遥传来喧哗声，她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半个时辰前一脸惨白邢柔华被送回自己寝殿，紧跟着太医和陛下就都过来了，然后是各宫嫔御。她作为场人之一也被“请”了过来，不过以她如今身份并没有资格去凑这个热闹，被安排这里便无人问津。
但是没关系，他们很就要过来找她问话了。
而这个时间，足够她好好理一遍自己混沌思路。
三天以前，她静生阁黑夜中醒来，脑中无法忘却是那个真实得近乎可怕梦魇。
她偶然从看守她宫人处得知陛下初一那天会前往梅园赏梅，便不顾一切地偷溜出来。本以为可以见到他，却那里碰到了薄瑾柔、邢绾还有叶苓。薄瑾柔让邢绾去折梅花，然后趁她不注意从身后将她朝邢绾推去。后面事情便没有悬念了，她将邢绾撞到地，害得她小产。
而那么巧，吕川当时便不远处，将这一切看了个仔细。
哦不对，也不能说他将一切都看到了。事实上，他只看到了自己朝邢绾扑过去，仿佛故意要把她推倒一般……
她本已是个被废弃人，如今添上这条谋害皇裔罪名，便再没了活路。腊八那天，一杯毒酒了结了她性命。
毒酒饮下，她却不曾下到地府，反而再次醒来。
她从前曾书中看过庄周梦蝶故事，如今这个梦也让她糊涂，甚至分辨不清到底梦境现实，哪一个才是真。
然后第二天早上，阿瓷如同梦中一般，服侍她喝粥时不小心将勺子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她看着雪白碎片，眼神里是近乎畏惧神情。
她用了一整天时间验证了那个梦，终确定，梦中一切都是即将发生事情。
也就是说，十天以后她便会被处死。
现想来，那个给她透露消息宫人应该是她们人，设下这个陷阱就等她去。其实这计划算不得多高明，但用来对付她这个如今早已一无所靠废后已经足够，还可以借机除掉邢柔华孩子，一举两得。
她本可以避开，不上她们当，但可以想象，之后一定会有阴毒手段等着她，还不如这次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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