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一拖二拖,多拖了一、二年,朱沛好晓事了才回来。家中便反了营了。朱震怜这儿子襁褓中没了亲娘,不免看重些,将段氏所出次子倒要往后放上一放,亲教了朱沛。朱沛太夫人处时,只须礼仪过得去,余者全依他。这继母也只是平日看上一眼,说话也是和气,不意离了祖母跟前,她便要管束自己。
兼朱震因对这长子期望不小,见他已六岁,太夫人处识字又,便亲与他正式发蒙授课,管束甚严。次子因少朱沛两岁有余,还未到正经读书年纪,且往一旁放,段氏看到心里难免有些儿发酸。她自入门儿,婆婆也讲理,丈夫也守礼,也没个得宠婢妾敢与她脸子看,又掌这一房内务,实养出当家人风范来,也拿出母子样子管教这继子,又要他敦爱手足,多朱震面前提朱清。
彼时朱沛心里,父亲严苛,继母不冷不热又好压他头上,因闲听了几句后母不好话儿,两下印证,可不就是“有了后娘有后爹”?如何肯再听段氏说话?言语间虽不顶撞,却将段氏视作无物了。朱震却容不得儿子不敬继母,不免板着脸儿与他说道理。朱沛心早叫养野了,越发执拗起来。竟跑到太夫人那里,一住数日,太夫人眼里,段氏也算不得错,朱震不是错,朱沛孩子心性亦难说错,三个不过是拧了劲罢了。便留朱沛住数日,与他讲些道理,待气消了,送他回去。
哪料朱沛伯父朱雷待侄儿也是看顾,受朱震之托,教侄子些骑射功夫,勋贵家起家,多半是因军功,子孙里也有不忘本,便习这个。朱沛正厌了朱震讲这大道理,倒与伯父甚是投缘。待回到家中,携了一堆兵器回来。自此心愈野,瞧读书人便不顺眼。
他与父亲怄气,朱震却不好不管他,纵再忙,日日拎来授课训诫,也没少挨戒尺,少时那一些墨水,都是朱震打进他肚里。段氏因朱震心朱沛身处,自己儿子便不得常朱震眼前,酸意盛。行事上难免带出些儿来,也不克扣衣食,然相处自然不如亲子。家下人等自然也看得出来,两处缝隙越大,连同伺候下人间,也时有口角。
朱沛一不开心,便往祖母处,寻伯父、堂兄等习武。朱震气恼,太夫人却说:“从来军功高,他又不是去做个兵,做也好做官儿,并非必要科考。如今北边儿乱哩,且须些年月方能平定,他长大了,正好赶上收尾儿拿军功。”朱震却不想叫儿子做个莽夫,纵做武官,也要识些书本礼仪,好做个儒将,否则武官不识字,立朝也只有叫挤兑份儿。虽不禁他寻伯父,然督课愈严。
父子裂痕愈深。
到朱沛八岁上,段氏又怀一胎,朱清也始读书,兄弟两个实不亲近。小孩子家口角打闹是常有,朱沛虽不屑打个小他许多弟弟,奈不住朱清却往他面前炫耀段氏对亲儿子爱护之意,朱沛听得心烦伸手便推开朱清,朱清跌了一跤,手掌蹭破了块油皮。回来段氏见着了,也不说朱沛,径往朱震面前道:“我终不是他生母,轻了重了不好管教,他两个总都是官人儿子,还请官人一视同仁罢。”
朱震不免又斥朱沛不恤兄弟,朱沛也懒待与他争辩朱清挑衅先。他这般冥顽不灵,朱震难得又罚他家庙里跪一个时辰。跪完朱沛便又寻太夫人去了,也不说因果,只说家里烦。太夫人又教导他“休要拧着来”,他也不理。回到家里时,段氏只管朝他冷笑,他也不与段氏行礼,段氏身边使女拦着,叫他一脚踢腿骨上跌倒了,他拨开段氏便要走,段氏便失足。
朱震回来,听说他推了怀孕继母,免不得又与他一顿好打。自此朱沛生性暴戾传闻便渐次传开了,偏他爱习武,时不时演练那么一回,出手又狠,竟是信人多。那头朱氏却是待义安侯府与自家娘家一般,只有说朱沛好,没有说朱沛坏,又,结亲时也往义安侯府处认了干亲,认董氏为长。
总是朱沛舅家也叫他过来,说了许多要尊敬继母话儿,朱沛连舅家也一并觉着腻味。段氏转脸便把朱沛乳母发落出府,因朱沛八岁了,也不须乳母了。朱震亦是此意,觉长子不好与妇人处得太久,好与他配小厮儿伺候了。乳母是朱沛生母陪嫁丫头,聘了外头做正头夫妻,却不放心小主人,故而求了太夫人恩典依旧伺候。不朱沛房里伺候了,也时时看顾他。后因婆母去世,不得不与丈夫回乡守丧,方断了联系。
朱震白日总要到衙里应卯,又要办些公务,段氏便不禁朱沛出行,横竖朱沛出门也不肯与她说,她只作不知,纵有事,也是朱沛小孩子不懂事儿,不禀父母便出门儿。却又做足样子,朱沛份例一丝不少,由他出去挥霍,时不时倒添补他些儿。
总是弄得太夫人也要叹这孙儿小时伶俐,越长越歪。朱沛十三、四岁上,便是京中有名纨绔,众人皆知他爹白日不家时,他后母管不住他,偏生又有朱清等好学衬着,越发显得他不堪。他生而伶俐,只要想学,学甚都,学好、学坏自然也,不消半年,便五毒俱全。然因伶俐,从头至尾,只头一回下赌场叫人坑过三百两,回来段氏于人堵上门儿后痛付了赌债。次后无论玩甚,他都不曾亏了钱去。
然人人说他不学好,又有苏长贞这狗拿耗子参他,平白为他扬了名,人家扬名是扬好名,他扬名是扬恶名。朱沛心下不服,也气恼,却堵不得人嘴。
往后忽有一日,朱沛起意要往外头打猎来,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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