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天和者,便是庄家摸完牌便是和牌,其余三家有多少赌资都须拿出来赔与庄家。想来无论那宫女儿还是二王妃,打牌再精熟,论起作弊手段来,却是熟不过五毒俱全纨绔。那宫女儿会码牌,玉姐手过她,玉姐坐庄时,那宫女儿手段不够,却捣乱不得。
次后一数,那八盘子金锞子合有五千余两,玉姐掩口,瞪大了眼睛,看着皇太后:“这可怎么好?这般多来,如何好贪得?搬了娘娘一半儿家底儿,可不敢叫娘娘心疼。只拿一个做个彩头,回去好叫家里人开开眼便够了。”便只掂一只袖了。她说时笑盈盈,好似亲昵小辈儿与长辈撒娇一般,然这二人实不曾如此亲昵。
皇太后怒极:“这点子金子,我且输得起,须不赖你账来。”官家远远地道:“是极是极!”皇太后待怒,瞪着官家,忽看了官家身侧之人,又忍了下来,你道这是谁?从来帝王身侧,左史记言、右史记事,官家来朝皇太后请安,乃是孝顺大好事,如何不能来个人跟着记下母慈子孝之种种?今番却好记下皇太后赌债来。
玉姐笑意盈盈收了这五千余金子,竟不忘了出宫前要登记,免得将来说不清楚!
及辞出宫,颇没义气将这官家师兄丢与皇太后,宫门前见两侯家女眷目露关怀,也敛衽一礼:“放心,一切都平安。”申氏使车儿载着媳、女并黄金,看着金子便犯愁:“你从来是个有计较好孩子,如今怎好开罪了娘娘?”
玉姐叹道:“婶子知道,我家早开罪两宫了。今日来,何其凶险?不这般,若叫人拿捏住了,我便要成笑话儿了。纵是婶子,也不免叫人讥讽有个拿不出手儿媳妇儿,九哥面上,又如何过得去来?只是连累了婶子家里,实过意不去,若到那着紧时候,婶子便断尾求生罢,免教我良心不安……”
申氏忙捂了她嘴,道:“我家不做那没良心事。纵有事,也不叫连累着你身上。”以苏先生之耿直,太子生前受些儿挤兑又死得蹊跷,怎会不问?一问,怎能不生出事来?既得苏正名声之利,便要承其果。果然是因果循环。申氏想,纵洪谦不出头,郦玉堂恐也要嚷,还不是一个账?
玉姐悄声道:“官家才是天下之主哩,这些时日驳参外戚,有几个获罪来?”言毕又坐正了身子。申氏想一回,道:“这些大事儿,我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你明白便好。”她想这玉姐是洪谦之女,洪谦素有见地,今日之事已有预案也未可知。
却不知玉姐是自家心中有主意,想要保全父亲与苏先生。明摆着,官家只余三子,赵王残疾,便是太子真个是皇后抑或齐王治死,君也须优先齐、鲁二王里头选一个,这也是皇太后系有恃无恐说赵王命格不好缘由。她知苏先生秉性纯正,哪怕无法深究,也要争个是非曲直,至少……须知晓哪个无辜哪个有罪,将有罪黜了,无辜才好正位东宫。
然无论如何,皇太后是不会倒,官家且无那个志气,敢扬言“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将来无论齐鲁二王正位东宫,皇太后必要气苏先生坏了陈家名声儿,这便不好。君登基是要感激苏先生这些人,然则皇太后世光阴,大家便要难熬。
欲与皇太后相抗,休叫苏先生再叫逐出京,顶好是与他一处安身之所,譬如一座书院。玉姐本欲游说洪谦来想法子筹这银钱,宁可砸了家底儿,也要与苏先生京郊建个书院讲学,好集天下仕子来做他学生,届时皇太后只要不想遗臭万年,便不好动苏先生一根寒毛。否则便是党锢之祸源起了——这却是不拘哪个人都不敢背名声。
今日皇太后恰要送上门来做这个冤大头,她自然要笑纳。她将赌资赢回,转手盖间书院,传扬开来,也是林下风气,正应太白之“千金散还复来”,皇太后只好与她、她家先生做个垫脚石了。
申氏将她送回洪宅,几盘子黄金也搬了下来。将秀英眼也晃花了:“我活这一世,也不曾见这许多金子,这是哪里来?”
玉姐笑道:“皇太后喜欢我,故意输与我。”申氏哭笑不得,拍了她一巴掌:“你倒好大胆来,我们将要吓死。”秀英忙问何事,申氏几语说了,秀英听皇太后要为难她女儿,也是一脸怒气,听到后,反是笑了:“跟她爹一个样儿,总不肯吃亏哩。”申氏道:“真个不碍事儿?”玉姐抢道:“我真个有个主意,只待与我爹议定了才好显出来。”申氏便不问。
玉姐又说:“往年往佛前许愿来,又与佛有缘,如今有了金子,好与菩萨重塑一回金身。婶子……可好贴我些儿?算作,两家一处……”这塑金身也非是拿金子铸来,却是与佛像外头贴金,将金子碾成箔,细细贴上,花费却少了许多,玉姐拿出五十金来,申氏却会意,许五十金,算作九哥份子。
玉姐又分出百金,却是要与苏夫人送去:“辛苦这些年,先生也清廉,夫人又病,好与夫人压惊。”却要亲自送上门去。申氏见她颇有计较,真个当是洪谦有谋,便也信了。从来女子聪慧,也不免想依男子之计,申氏亦不例外,略放放心走了:“我那里备了金子,明早咱们一处往大相国寺里去。”玉姐亲送她出门。
待洪谦来,玉姐如是这般一说,要建个书院。洪谦以后加额:“得之矣!”玉姐请洪谦一道往苏先生府上去。却于那处遇着了清静道人,原来清静道人修是丹鼎,却不敢宫中炼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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