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九哥没兴致,玉姐便打发他去胡乱身旁宦官唤了来。九哥宦官皆是配,玉姐为收伏他们,也颇费了些个心力——不外恩威并施四字而已。今将九哥身边一个宦官头儿名儿唤做个胡向安,名儿是后来起,因本名粗鄙不雅,分派到东宫前叫胡乱改了个名儿。
胡向安约摸着二十来岁,生得相貌端正,虽无须,倒也不显女气。既做了九哥贴身服待人,便知此后自己荣辱皆系于东宫了。听玉姐发问,便一长一短将朝上事说了,又说:“小人也无缘得入殿内听个真切,只是外头,听着里面传出旨来,又有些个官人出来时说话,也叫小听着了些儿。”
玉姐一笑,道:“我道是为甚?原来是为了这个,你也不用一惊一乍了,安心做你该做便是了。这天,总是塌不下来。”
胡向安略安心。宫里人与朝臣想法儿还不一样,朝臣想是礼仪、是制衡、是国家,宫里头人想多是官家、是慈宫、是大大小小主人、是各式各样人情。休说宫才人还未生产,便生出个皇子来,朝臣到了此时也只好叹一口气,而后该如何顶撞官家还是如何顶撞他。宫里人,一见宫才人这肚子,便要嘀咕,便觉要生出事来。
胡向安自五、六岁上叫卖入宫中去势做了宦官,于今近二十年,也算老实可靠,实是长了一副宫里人心性。玉姐虽是女子,想法儿却与朝臣不谋而合,她看得分明——官家不顶用,真个朝臣说甚便是甚。
你道为何?便是官家,要下旨,也须过了三省,臣下不答应,做官家纵写了旨意,也能封驳回来。若是小事,官家写个条子,绕过门下省,底下有心思活人,许就给办了。易储这等大事,却不是一个官家、一个小官儿,悄悄就能办得了。除非这官家有底气又有一干心腹,能把握了几个要道,官家才能“乾纲独断”得起来。否则便只好自家生闷气了。
这些个事情,深宫、后宅里过活人少有门儿清,尤其是底下宫女宦官等,识字原就少,晓得这些个典章制度就少,官家身侧首领宦官等或许明白些个,旁人却难免想错。胡向安这些时日便有些个不安。
现玉姐发了话,胡向安想她素日威仪,便也安心。
玉姐却不放心九哥,问了九哥现何处,回说:“书房,不叫奴婢们伺候。”去,临行前又往菱花镜里照上一照,拢一拢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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