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季衡面无表情地冷冷和皇帝对峙着,他有足够理智来分析这件事,他早知道皇帝是这样一个醋坛子,且他因为许七郎已经多次生气,但是季衡实无法想象,因为皇帝这样吃许七郎醋,他就要从此和许七郎断绝所有关系,所以,这后结果,到底是他自己错,还是皇帝错呢,这是理智也无法得出结论来;而从感情上来想,他恨皇帝吗,也许真是恨,看到许七郎被杀死被烧得一塌糊涂时候,他那时候简直是恨得想要生吃了皇帝。
但是经过这十几二十天奔波,他发现恨是会被磨掉,当真见到皇帝,看到他消瘦憔悴至此不过是因为要照顾儿子,他自己面前哭泣着说害怕儿子会没了,他说他舍不得杨麒儿,他看着自己看着儿子时候,那温柔眼神,和儿子一起时候嬉笑怒骂,全都是一个柔和平常人,季衡这时候已经无法再恨,但是,不恨,他又要如何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甚至不愿意去想,他想不出个结果来。
他愿意自己遭逢大难,愿意死那个人是自己不是许七郎,但是,即使这般一厢情愿地祈祷又有什么作用,人死不能复生,而他还活着,皇帝也必须要好好活。
季衡心里千头万绪,他能如何回答皇帝这句话,他回答不出。
皇帝从付扬那里得知季衡知道是他下令杀了许七郎之后,皇帝就思索了很多种两人因此事对峙情形,他脑子里也闪过狡辩念头,但是,终,他是皇帝,他有自己尊严,他是季衡夫君,他有自己威严,他不能那般狡辩,他下了那个命令,他不曾后悔,也觉得自己不会后悔。
但是此时看到季衡面无表情,眼底深处却全是痛苦,他觉得自己动摇了,也许是前段时间守着杨麒儿,时时刻刻面临着他会夭折恐惧,他明白了生命可贵,和失去痛苦。
皇帝季衡目光里先低下了头,他突然紧紧抱住季衡,哽咽道,“不要恨朕,别。”
季衡再也无法保持面上镇定,他仰起了头,眼泪水从眼眶里汹涌而出,从许七郎死,他没有留眼泪,此时一股脑涌了出来,他几乎已经无法说话,声音嘶哑,断断续续,“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知道我乎他,那与爱情没有任何关系。我那么给你写信,已经是向你求情,你为何要那般心狠。”
皇帝无法辩解,他只是紧紧抱住季衡,季衡深吸了口气,伸手揩了揩脸上泪水,低声道,“我已是满身血债,杀人如麻,七郎死也合该是我背着。”
皇帝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说不出道歉话,但是他心里确悔了,他好半天才哑着声音道,“都让朕背着吧。以后你同朕合葬,咱们一切,本就合该一起。”
季衡低声道,“七郎,七郎……”
他想说他曾经希望他娶妻生子,妻贤子孝,一生顺遂,没有想过他会这般英年早逝,而且是自己杀了他。
但是这些他说不出,太沉重了,发不出声音来。
两人都再也无声,直至夜渐渐深了,两人各有思绪,但是谁都不知该如何化解之后这份心结,还是外面女官又门口请示,“皇上,大人,太子殿下醒了,没有看到皇上和大人,就哭了起来。”
皇帝这才放开季衡,两人身子都麻掉了,皇帝对季衡道,“君卿,你累了,你先休息,朕去看看麒儿就行了。”
季衡没有看他,也果真没有动,皇帝艰难地挪动麻掉身体从榻上下去,然后出了房间。
外面女官虽然没有敢抬头观察皇帝,但是皇帝从她身边走过时,他总觉得皇帝满身威压扑来,让她十分诧异不安,因为自从季衡回来,皇帝还是第一次给人这样满是压力感觉。
皇帝走到了西间去,杨麒儿已经醒了,正坐床上,女官逗着他,要抱着他去尿尿,但是他却不肯,瘪着嘴哭着,眼睛却到处看,不是找季衡和皇帝又是找谁。
他入睡是季衡怀里,醒来却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床上,心里十分惶恐不安。
皇帝走到他跟前去,将他抱起来,低声哄道,“乖麒儿,怎么了?”
杨麒儿看到皇帝,虽然停止了哭泣,但是眼睛还是四处看,嘴里呼道,“阿父呢?”
皇帝笑着逗他,“有阿父了,就不要爹爹了是不是。”
杨麒儿知道爹爹也是不能得罪,就弱弱垂下了头,皇帝心里叹了口气,将他抱着往了东间走,他知道自己这般用儿子去让季衡心软有些卑鄙,但是,他总不能让季衡一直对他不理不睬吧。
抱着儿子进了东间,没想到季衡已经坐到了另一边去,而且自己缓慢地磨墨,杨麒儿看到季衡,他其实是睡得迷迷糊糊,此时依然没有全醒,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季衡身上低气压,也没有发现季衡面无表情眼神深沉,他皇帝怀里动了动,就朝季衡长长地伸了手,“阿父,抱……”
季衡不得不抬起了头来,他眼睛还些微有点红,喉咙也有些嘶哑,面对着杨麒儿这种黏糊,他皱了一下眉,还是只好放下了墨条,又擦了擦手,起了身来,从皇帝怀里将儿子接了过去,杨麒儿额头上还有点疹子结痂痕没有消,杨麒儿便有些发痒,要抬手去抓额头,季衡抱着他坐下后就将他手抓到了手里,哄道,“别抓,要痛。”
杨麒儿将身子他怀里拱了拱,打了个哈欠之后,就又要睡了,皇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后也没有说出,只得又过去坐下看奏折去了。
两个人就似乎完全要对许七郎死避而不谈了,但两人都知道,越是不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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