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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上山下乡的知青多了,大队或村里时不时开联欢会,那时他们叫穷欢乐。在一群瘦得皮包骨头,脸色腊黄的女人中,兰芝特别的抢眼。白里透红的脸,最生动的是那双乌黑油亮的大眼睛,黑得透亮的像葡萄,水灵灵的滴着晨露。两瓣鲜红欲滴的嘴唇,则像刚刚红透的樱桃,她还有两根让很多女人忌妒的大辫子,像黑色的丝缎,长及腰际。不光是村上那群打光棍的小伙子,有几个颇有文化的知青都对兰芝另眼相看,做农活搞节目都十分地照顾她。
有一次叶晨光趁人不注意,悄悄地塞给她一张纸条。母亲说她当时羞得红了脸不敢看,一把将纸条塞进了裤袋里,后来回家就忘记了,直到洗了衣服,裤子穿在身上,才摸到那张纸条,已经揉成了一团硬硬的白色纸浆。她一直不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后来和他好上了也不敢问,直到母亲和父亲洞房花烛之夜,他看着坐在床角羞得低垂眼睑的母亲,过去一把将她楼在怀里,他用那满嘴胡须的脸蹭了蹭母亲粉白柔嫩的脸,他说他要给她一辈子的幸福。他说记得我第一次写给你的纸条吗,我说过的要给你一辈子幸福,我会做到的。母亲眼睛睁着大大的,当他滚烫的唇在她身上绽开成一朵朵花时,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那些扁竹兰,插在酱油瓶里,散发着淡淡的馨香,把那个夜晚衬托得芳香醉人。
母亲说在结婚之前,父亲从未碰过她的手,他们去镇上赶集,母亲走这边街道,父亲就走那边街道,远远地跟着,若即若离。那时候8分钱可以买十个烧饼,用草纸包起来,十分诱人,可是那时候几分钱都是稀奇的。中午的时候,母亲走到烧饼铺前,脚就抬不动了,饥肠辘辘的她嘴唇干得起了皮,父亲在对面街上停下来看她。母亲继续走的时候,父亲就转回去给她买烧饼,父亲从口袋里摸出一分钱的硬币,一定要买两个,于是和那个卖烧饼的扯了起来,搞得面红耳赤,最后卖给他一块半烧饼,父亲用草纸包着,递给母亲。母亲看了看,咽了咽口水,把整块的饼给了父亲,自己吃那半块。父亲只是憨憨地笑,又独自走回到对面的街上,母亲一边吃一边看街上的风景。等吃完的时候,肚子还在咕咕直叫。父亲从对面街上跑过来,把另一块饼递给母亲,笑着说,吃吧,我舍不得吃,给你留着呢。母亲羞红了脸不肯要,父亲就把饼分成两半,递一半给母亲,自己又跑回到对面街上。等母亲吃完了那半块,他又跑过来把另外半块拿给她吃。这样来回几次,一块半烧饼共分了四次,却还是母亲一个人吃光了,父亲只是不停地喝从山上带来的泉水。
烧饼的故事让软丝感动了很久,记得母亲讲起往事的样子,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沉醉,仿佛父亲那时就站在她的跟前,递给她饶饼。她觉得女人大概就是如此吧,永远都生活在回忆里,时间越长这个故事就越美好,可是生活已经被岁月的风沙侵蚀得面目全非,过去的他是否还是现在的他,我们谁也不知道。母亲坐在煤油灯下,那种神情,那样的执着。可是父亲已经走了,那时软丝9岁,父亲已经离家3年了,杳无音讯,母亲还依然生活在过去的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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