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正拖着吴妈走出下房来,一面说:
“你到外面来,……不要躲在自己房里想……”
“谁不知道你正经,……短见是万万寻不得的。”邹七嫂也从旁说。
吴妈只是哭,夹些话,却不甚听得分明。
阿q想:“哼,有趣,这小孤孀不知道闹着什么玩意儿了?”他想打听,走近赵司晨的身边。这时他猛然间看见赵大爷向他奔来,而且手里捏着一支大竹杠。他看见这一支大竹杠,便猛然间悟到自己曾经被打,和这一场热闹似乎有点相关。他翻身便走,想逃回舂米场,不图这支竹杠阻了他的去路,于是他又翻身便走,自然而然的走出后门,不多工夫,已在土谷祠内了。
阿q坐了一会,皮肤有些起粟,他觉得冷了,因为虽在春季,而夜间颇有余寒,尚不宜于赤膊。他也记得布衫留在赵家,但倘若去取,又深怕秀才的竹杠。然而地保进来了。
“阿q,你的妈妈的!你连赵家的用人都调戏起来,简直是造反。害得我晚上没有觉睡,你的妈妈的!……”
如是云云的教训了一通,阿q自然没有话。临末,因为在晚上,应该送地保加倍酒钱四百文,q正没有现钱,便用一顶毡帽做抵押,并且订定了五条件:
一明天用红烛——要一斤重的——一对,香一封,到赵府上去赔罪。
二赵府上请道士祓除缢鬼,费用由阿q负担。
三阿q从此不准踏进赵府的门槛。
四吴妈此后倘有不测,惟阿q是问。
五阿q不准再去索取工钱和布衫。
阿q自然都答应了,可惜没有钱。幸而已经春天,棉被可以无用,便质了二千大钱,履行条约。赤膊磕头之后,居然还剩几文,他也不再赎毡帽,统统喝了酒了。但赵家也并不烧香点烛,因为太太拜佛的时候可以用,留着了。那破布衫是大半做了少奶奶八月间生下来的孩子的衬尿布,那小半破烂的便都做了吴妈的鞋底。
第二节阿q的未圆的圆圈
赵家遭抢之后,未庄人大抵很快意而且恐慌,阿q也很快意而且恐慌。但四天
之后,阿q在半夜里忽被抓进县城里去了。那时恰是暗夜,一队兵,一队团丁,一
队警察,五个侦探,悄悄地到了未庄,乘昏暗围住土谷祠,正对门架好机关枪;然
而阿q不冲出。许多时没有动静,把总焦急起来了,悬了二十千的赏,才有两个团
丁冒了险,逾垣进去,里应外合,一拥而入,将阿q抓出来;直待擒出祠外面的机
关枪左近,他才有些清醒了。
到进城,已经是正午,阿q见自己被搀进一所破衙门,转了五六个弯,便推在
一间小屋里。他刚刚一跄踉,那用整株的木料做成的栅栏门便跟着他的脚跟阖上了
,其余的三面都是墙壁,仔细看时,屋角上还有两个人。
阿q虽然有些忐忑,却并不很苦闷,因为他那土谷祠里的卧室,也并没有比这
间屋子更高明。那两个也仿佛是乡下人,渐渐和他兜搭起来了,一个说是举人老爷
要追他祖父欠下来的陈租,一个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他们问阿q,阿q爽利的答道
,“因为我想造反。”
他下半天便又被抓出栅栏门去了,到得大堂,上面坐着一个满头剃得精光的老
头子。阿q疑心他是和尚,但看见下面站着一排兵,两旁又站着十几个长衫人物,
也有满头剃得精光像这老头子的,也有将一尺来长的头发披在背后像那假洋鬼子的
,都是一脸横肉,怒目而视的看他;他便知道这人一定有些来历,膝关节立刻自然
而然的宽松,便跪了下去了。
“站着说!不要跪!”长衫人物都吆喝说。
阿q虽然似乎懂得,但总觉得站不住,身不由己的蹲了下去,而且终于趁势改
为跪下了。
“奴隶性!……”长衫人物又鄙夷似的说,但也没有叫他起来。
“你从实招来罢,免得吃苦。我早都知道了。招了可以放你。”那光头的老头
子看定了阿q的脸,沉静的清楚的说。
“招罢!”长衫人物也大声说。
“我本来要……来投……”阿q胡里胡涂的想了一通,这才断断续续的说。
“那么,为什么不来的呢?”老头子和气的问。
“假洋鬼子不准我!”
“胡说!此刻说,也迟了。现在你的同党在那里?”
“什么?……”
“那一晚打劫赵家的一伙人。”
“他们没有来叫我。他们自己搬走了。”阿q提起来便愤愤。
“走到那里去了呢?说出来便放你了。”老头子更和气了。
“我不知道,……他们没有来叫我……”
然而老头子使了一个眼色,阿q便又被抓进栅栏门里了。他第二次抓出栅栏门
,是第二天的上午。
大堂的情形都照旧。上面仍然坐着光头的老头子,阿q也仍然下了跪。
老头子和气的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阿q一想,没有话,便回答说,“没有。”
于是一个长衫人物拿了一张纸,并一支笔送到阿q的面前,要将笔塞在他手里
。阿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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