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谷溪一踏进叶瑾云的院子,便看见师娘和石茵正在院内说话,二人一?33??肃容一个垂头,不知在谈些什么,但可知气氛并不愉悦,她缓缓止住了步子。
见唐谷溪进来,叶瑾云微微动容,吸了一口气,把石茵打发出去了。随后,她朝唐谷溪瞥去一眼,见那微红双眼,心里明白了大半,也不说话,径直朝屋内走去了。
上房里,熏香飘至每个角落,将这屋子熏染得醇香醉人,无论何时过来,都给人一种安定之感。
唐谷溪跟在她身后走进,两手将背后的门轻轻一拢,无声地关上了,她收回手来。
“溪儿,今日感觉可好些了?”叶瑾云转过身来,盈手端立,淡淡望着她。
她方才院中见她第一眼,便知唐谷溪是因何而来,又详其面色,亦知对方身体已好,不再抱恙,但却并不单刀直入,而是先慰问了其身子。
此刻师娘的从容淡定,慈眉善目,让唐谷溪又禁不住萌生了些退意。可那只是一瞬,顷刻间她便又坚定起来。
“溪儿已好,劳烦师娘挂念了。”她垂目说道。
叶瑾云听罢,微微一笑,指手左边,“好了就好,溪儿快坐,别立着了。你这一病,可是在床上躺了四五日呢,中途醒来几次,却是谁也不认得,把师娘吓得不轻……”
“师娘。”唐谷溪向前挪一小步,并未坐下,“溪儿承蒙师娘如此厚爱,不知何以为报……今日过来,一则为师娘请安道谢,二则,便是回答师娘当日所问之事。”
她抬起眸子,睨上叶瑾云微变的双眸,“师娘,溪儿不孝……对不起师娘,亦辜负了师娘厚爱与期待。溪儿什么都不会,空有一身王室血脉,却并未长王室骨气,更给……给骆家,丢了颜面。师娘,过去的事都已过去了,您又何必再介怀呢?就只当溪儿从未来过这世上吧,您既已千辛万苦把我找回,咱们以后……以后就一块好好过日子,可好?溪儿必当视师娘如生母,悉心尽力照料……”
“够了。”叶瑾云早已脸色大变,面容紧绷,盯了唐谷溪良久,她才语气放缓,双手抚上她的肩头,“公主,你是公主,南国最后的相思公主,你的名字,叫骆相思,不叫什么唐谷溪……明白吗?”
“师娘,”唐谷溪干咽一下,面色坚定,“师娘,我并非公主,就算以前是,现在也不是了。我身上流着骆家的血,可人却是在盛歌长大,是盛歌的爹娘把我一手养大的,教我读书认字,送我练武学艺。师娘,我姓唐,我叫谷溪,是娘亲自为我取的,他们二老此刻正飘零他乡,溪儿不在身边尽孝道已是罪孽深重,怎能又抛弃父母易姓改名呢?若非他们,溪儿此刻不能站在您的面前。所以师娘,您别逼溪儿了,别让溪儿去做那凶狠血腥之事,别让溪儿走上一条不归路……”
她说着说着,不忍再说下去,微微闭了眼。
叶瑾云双唇紧闭,面色一片冷白,锋利的目光如同道道芒刺,几乎将唐谷溪穿透。
她一把捏住唐谷溪的手,转身走入了里间的小佛堂,接着,握着她的手一松,扬臂指向了墙边的一排灵位。
“你看,你去看看。”叶瑾云声音微颤,眸光凌厉,“那些牌位上,写的都是谁的名字,去看看。”
唐谷溪转过头,顺着师娘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靠墙的那一排长桌上,依次摆放了数十位灵牌,每个灵牌前贡香缭绕,氤氲蒙蒙,方才进屋时那股熏香气,便是从此发出的。
先前过来时,这里不曾摆设灵位,可想,是师娘近日才摆出来的。
唐谷溪眸光微聚,凝神朝那些牌位上看去。
只见在那些昏暗陈旧的牌位上,依次隶书刻着当初惨遭杀害的骆氏族人,其中多为王室直系,凡是叶瑾云熟记于心的,皆在上面了——“南国洪宣王骆焕炳之位”、“洪宣王王后秋慈之位”、“大王子骆衡川之位”、“六王子骆衡昭之位”、“九王子骆衡南之位”……
犹如金戈铁马般,闯入了唐谷溪的视线。
烟雾缭绕中,那些字迹变得模糊,变得迷离。在窗子透来的淡淡光芒中,明灭可见,在那一片无声昏暗中,庄重肃穆。
唐谷溪身子一沉,只觉有千万斤的巨鼎压在心头,难以呼吸。
“骆衡川。”叶瑾云向那些灵牌走去,嗓音怆然悲痛,“南国大王子,武王妃之子,在南溪之战中死去……骆衡昭,秋慈王后的长子,亦是你的同胞哥哥,他十二岁那年,西州大军打入了都城,当时宫中已穷途末路、草木皆兵,他作为王子跟着兄长混入了军队,瞒着我们出城杀敌,最后……惨死在了敌军刀下……骆衡南,王后娘娘的婢女绿蕉所生,出生后其母便死去,他一直住在娘娘的宫里,由娘娘和我照料。大火焚宫时,娘娘因怀着你,顾不上抱他,我因疏忽,未来得及管他,他便被火……被火烧死了,那时才两岁……”
叶瑾云吸了吸鼻子,转过身来,“这只是我所熟知的,那些在火里死去的、战场上被杀死的……不计其数,数也数不过来。溪儿,你可知什么叫‘血流成河’‘横尸遍野’?你的亲人,你的生身父母、骨肉同胞,皆是被那人杀死的啊!他们和你流着同样的血,和你有着同样的身份地位,唯独不同的是……他们死了,你还活着。”
他们死了,你还活着。
叶瑾云的泪水簌簌而落,伸手再次抓住了她,强忍悲痛道:“溪儿,你要报仇,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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