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矮人，住在矮人村。我有一个女朋友，她是整个矮人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在处于山洞岩穴内的矮人村里，只有她喜欢站在灯下。很久以前我只能在暗处悄悄望她，后来，幸福来敲了我的门，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我为她唱过一首小曲：“三月里牡丹开了花呀，看花的人哪个是你的他，折一朵花儿为你戴啊，从此看你不看花。”
她的脸庞晕红，她真是最漂亮的矮人。
结婚之前我们决定到外面走走。我年纪大点，经常在外面生活，她却几乎没有出过村子。
她说她要一朵牡丹花，矮人村里不生长任何植物，连一根小草都没有，她还没有见过花朵。
我们穿过石之沙漠，两个人走去修罗村。
“前面就是修罗村？”她奇怪地问：“怎么不是在山里吗？”
我向她解释普通的村落都是这样直接建在大地上的，我们那里其实是穴居。
她似懂非懂，跟在我后面进了修罗村。
一路上她发了好多次呆，总是盯着那些没有见过的东西看。我买了一朵牡丹花，为她戴在头上。她的表情不似想象中喜悦。
我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买些花籽回去，在村口外面找块地试试能不能种……”
她打断了我的话，问：“村子里面不能种？”她的声音有点异常，我也没有在意，以为她是走得累了，就照实回答：“当然不能，我们村子里没有太阳照，养不活的。”
“太阳……”她喃喃地说，抬头望向天空。
我看天色还早，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便带她穿过精灵猎场，到淡水湖去玩。在猎场我们看见高大的男修罗，穿着闪亮的战甲，用利剑杀死野猪，精灵们使用冰与火的魔法，身上有白色圣洁的光芒。
她在看见一个修罗族女子的时候完全愣住了，那是个纤细而高贵的女修罗，穿着红宝石般的衣裳，举动优雅。
淡水湖的湖水平静如镜，她犹疑着不敢走近水边，我叫她来看水里的小鱼，她走过来的时候鱼已经游走了，她一低头，全身的动作忽然凝住。
“怎么了？”我问她。
水面上被鱼搅起的波纹已完全平复，她对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盯住水面上自己的影子，脸上渐渐渐渐显出悲恸至极的神色来。我看见她那种表情，心好像啪一下碎掉了，身体成了空壳。
我不知道最后我们是怎么回去的，只记得后来天慢慢黑了，她头上的牡丹花瓣开始枯萎残凋，在风中落了一地。
她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笑容，一天一天憔悴下去，她不再站在灯下，变得极度憎恶光线。我整天守在她身边，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如手中的沙砾一般流逝，一个月后，我的手中终于空无一物。
我离开了矮人村，再也没有回去。
修罗村广场的人很多，我从人群中出去，不小心挤到一个修罗族女子。
她侧头看我一眼，我知道年轻的女修罗都冰冷高傲，所以并没有回看她，只低了头走过去，走出几步，我忽然回头，那女修罗竟跟在我身后。我抬头看着她，注意到她有一头出众的白发。
她的眼神有一丝惶急，我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却说不清源自何处。
“你是——”她说了两个字，却又说不下去。
“你认识我？”我问。
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像要用目光把我定住。我一向对修罗女没有好感，下意识中觉得是她们害死了她，可是我这次居然等了下去，等她要说的话。
她迟疑半晌，终于开口，却是唱出了歌：“三月里牡丹开了花，看花的人哪个是我的他，折一朵花儿为我戴啊，从此看我不看花。”
“我用此生四分之三的寿命，换了修罗族的身躯。”
……
“好看吗？”
……
“值得吗？”我寂寥地问。
“我不想再做一个因看到修罗女子便惭愧而死的矮人。”她清晰地说，“我愿意。”
我无语，看着此时比我高出一截的她。
“我知道你不会高兴。”她忽然说出石破天惊的话：“所以我到今天才敢认你，因为今天就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了。”
她说的最后三个字是：“来生，我……”
来生，你要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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