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笔力,远远不及罗贯中。他所描绘出的典韦之死,千载后读来仍旧惊心动魄。这一次恶来又重演了濮阳时的角色:断后。只是。。。
“须臾,四下里火起。操始着忙,急唤典韦。韦方醉卧,睡梦中听得金鼓喊杀之声,便跳起身来,却寻不见了双戟。时敌兵已到辕门,韦急掣步卒腰刀在手。只见门首无数军马,各抵长枪,抢入寨来。韦奋力向前,砍死二十余人。马军方退,步军又到,两边枪如苇列。韦身无片甲,上下被数十枪,兀自死战。刀砍缺不堪用,韦即弃刀,双手提着两个军人迎敌,击死者八九人,群贼不敢近,只远远以箭射之,箭如骤雨。韦犹死拒寨门。争奈寨后贼军已入,韦背上又中一枪,乃大叫数声,血流满地而死。死了半晌,还无一人敢从前门而入者。”
死战。。。死据。。。直至死后。。。
短短不到二百字,勾勒出1800多年前的一个战神,熊熊烈火给他的鲜血染上骄傲的金色。
不朽。
如果他没有贪杯醉酒,如果没有胡车儿盗去他的护身手戟,如果。。。
没有如果。陈寿笔下,没有这许多周折,典韦率十余人殊死搏斗,双戟不是被盗,而是激战中生生折断的。最后他只有用尸体做武器,嗔目怒骂直到战死。
勇,只有这一个字,就足以让此人不朽。
可惜的是,行文至此,已无多少余地留给仲康。逆曳牛尾,裸衣斗马超,虎侯称号的来历,还有上一篇文章里说起过的单臂执橹,马鞍挡箭的故事,再讲便是画蛇添足,罗嗦累赘。他们真的太相象,从高超的武艺到临危不惧的胆量,从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谨慎谦恭到绝对无二的忠实,此二人是世间最可怕也最可爱的虎。虽然说成霸业者,不管能力如何,都必备一种独特的个人魅力摄服众人,刘备和孙权也有不少部下可为之“死力”的,却远不如这两个樊哙如此鲜明,让人看后拍案叫绝,油然而爱。
三国志载:典韦每夜都会在曹操大帐外守护,天明才回去休息;而许褚除了一次曾经机警的发觉并阻止了一次行刺曹操的阴谋,在与曹仁的一次冲突中表现了他沉稳的本色。演义里是因为曹操睡觉未醒,许褚不准曹仁进内室而起,不过我认为陈寿的记载更加重要。他写道:曹仁从荆州大老远来见曹操,后者还没出来。曹仁在殿外看见许褚,便叫他一起入殿说话,许褚回答:“请您先出去。”便自己走回殿内。曹仁很生气。有人责备许褚道:“征南将军是主公的宗亲重臣,降格要跟你说话,为什么推辞呢?”许褚说:“他虽然是宗亲,却是外藩。我是主公的内臣,有什么话当着大家面说就可以了,为何要入室私下讲?”
不要说曹操听到会愈发敬爱他,我的心中都暗叫了一声“厉害”。不过,我从来不怀疑孟德在许典二人名存青史时所起的作用。所谓“橘生淮南为橘,生为淮北则为枳”,如果他们没有遇到曹操,恐怕也就是沦为流寇山贼之类的角色,或者如吕布那样,做个有勇无谋的独行侠,最后难免淹没在狼烟征尘之中。用人之勇去其怒,孟德无疑磨练了他们的性情,使他们即使不能做张辽那样的千古名将,也是货真价实的英雄豪杰。
不过,虎依然是虎---单纯,雄壮,矫健,勇武。何妨尽情欣赏他们斑斓的野性和耿直的人性?曹操为典韦流过的大把眼泪,许褚为曹操嚎啕痛哭吐出的点点血迹,都胜过千言万语---试图讲述历史的千言万语。。。
后记:读袁崇焕传略,发现一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的事情。当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告天,发兵攻明,约六万人集中兵力攻击西路。当时明西路军的总兵官杜松是一员勇将,平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脱去衣衫,将满身的累累刀枪瘢痕向人夸示。出兵之时,他脱去上身衣衫,在城中游街,百姓鼓掌喝彩。
西路这一仗,称为“萨尔浒之役”,明军有火器钢炮,军火锐利得多。但杜松有勇无谋,他是统兵六万的兵团司令,却打了赤膊,一马当先的冲锋,的确是威风得紧。明清两军列阵交锋之时,突然天昏地暗,数尺之外就甚么也瞧不见了。杜松又犯了一个大错误,下令众军点起火把。这一来,明军在光而清军在暗,明军照亮了自身,成为清兵的箭靶子。努尔哈赤统兵六旗作主力猛攻,他儿子代善和皇太极各统一旗在右翼侧攻。结果杜松的遭遇比许褚惨得多,后者在与马超单挑之后,背中两箭而还,他却身中十八箭而死。小说评注者曰:“谁叫汝赤膊?”总兵官阵亡,明军大乱,六万兵全军覆没。
褚啊,你知道会不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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