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说来,彭盈对郁南冠的印象,停留在那个收到他巧克力的清晨。
那天他刚修了头,换了崭新的格子衬衣和休闲裤,清爽干净,笑容明朗,眉目清俊,如同春雨洗刷过后的淡远青山。
她顺带注意了下诗情,诗情白衬衣的长袖挽起来,皓洁的小臂嫩笋一般露在清晨的阳光里,腰间棕色的细腰带,将她窈窕的身姿打点得教人窒息。
“小学妹,巧克力还喜欢吧?”
彭盈不是洛雨那样严格意义上外貌协会的成员,可偏偏那天的郁南冠,那天的那句话,是在宾客名单里看到“郁南冠”后,她第一个想起来的画面。
即使很多年后,她都是郁太太多时了,仍然会打心底里认为,那时的郁南冠处在人生最美满的时刻。
相形之下,此刻坐在盛世酒店36层上喝薄荷佛莱培的郁先生,即便称不上落魄,也绝对是落寞的。
彭盈一杯烈性鸡尾酒下肚,脑子有点飘忽。那对歌手换了《here》,轻柔舒缓的对唱,一时间酒吧里气氛温柔得令人迷乱,她不知不觉间就歪在椅子里了,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对面男人来。
“彭小姐,不要一直喝酒,吃点东西,这样容易醉。”
郁南冠似乎很开心,声音里都是笑意,俯身过来,把点心碟子推到彭盈手边,顺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
“我不是想灌醉你。”
“那你是想干嘛?”彭盈想得有点头疼,累了一天,困意也上来了,干脆调整了下姿势,更舒服地窝在椅子里。
“……我也不知道,就是对你有点好奇。”
“我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你很有趣。”
郁南冠显然有点无语了,每句话前都要顿上一小会儿。
“其实我才好奇呢。郁先生,你倒是说说看,那时候你不是和诗情好得刚到合法年龄就扯了证,怎么现在竟然就离婚了呢?”这话放平时,彭盈是说什么也说不出的,不过,整天接待客人,晚上又喝了不少,这时候放松下来,脑子早就先一步休息去了。
郁南冠那张脸还是笑意盎然,似乎她的话并没影响到他。
“那你愿意说说顾先生的事情交换吗?”
“不好。”彭盈听到那个姓氏,身体比意识还快,脑袋一歪,额头抵着椅子扶手动也不肯动了。
然后,眼前的事情都恍恍惚惚起来,有什么东西劫持了理智飞快地掠过意识的前端,意识那个懒鬼也醉了,软趴趴的手愣是够不着那个飞行物。这下子,她连挣扎也不想了,就任由理智跟着ufo飞远。
“……是我,郁南冠……抱歉,我也没想到……没问题,应该的,不用担心……”这么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后,彭盈彻底沉进软绵绵的睡梦里。
彭盈太轻松或者太累的日子都多梦。
太轻松的日子,比如说和顾梁翼失去联系之前,常常梦到一身武警作训服的顾梁翼,板着张俊脸,嘹亮的命令声划破秋老虎时节沉滞的正午骄阳,如同离弦的利箭,带着破空的轻哧声,直直射中她心底最软最隐秘也最珍视的一块。
顾梁翼会指着英语系少得可怜的那几个男生凶狠地训斥:“你,屁股撅那么高!还看,说的就是你!”也会面无表情地提醒笑嘻嘻的花痴女生们:“‘奥特曼打小怪兽’都学不会,午饭别吃了。”
有时候也梦到那个看得见月亮的晚上,她逗留在操场上,被晚练的教官们逮个正着,平日嬉皮笑脸的连长说要交给辅导员处理,倒是不苟言笑的顾教官拦下来:“我们班上的,我来处理吧。”
结果,那晚等那群兵练完走人了,他和她大眼瞪小眼一分钟后,他先没了脾气:“是不是训练太辛苦了?我没给学生搞过军训,恐怕有点过了。”
她傻愣愣地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又慌慌张张猛摇头:“报告教官!不辛苦!”
她那时的样子一定傻透了,他一下子就撑不住笑开了,竟伸手拍她肩膀:“同学别这么紧张。”
“我不叫同学,我叫彭盈,彭德怀的彭,任盈盈的盈。”她郁闷地垂头,话语却是傲得很。
“彭盈,彭德怀的彭,任盈盈的盈,”他认真地重复了一遍,露出个算不得迷人却令她脸红心跳的笑容,“嗯,我记住了。”
而太累的日子,梦到的东西都是乱糟糟的。有时候是老屋后面那条不见波痕的小河,有时候是哥哥写毛笔字现偷看的她时扭头那温柔的一笑,有时候是妈妈站在车祸现场呆滞的照片,更多的时候,则是臆想出来的顾梁翼,缺了胳膊,或者缺了眼睛,躺在血泊中,嘴唇张张合合,仿佛在说“再见”,又似乎说着“等我”;可惜,她和顾梁翼面对面相处的时间太短,还来不及学会读懂他的唇语,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甚而连照片也没一张,只剩了深渊一般的回忆,将她全部的热情和青春都吞噬得干干净净。
彭盈再次被顾梁翼满身鲜血看着自己的梦境惊醒,轻喘了两口气,猛然想起,她正和郁南冠在酒吧喝酒。
“我正在犹豫是不是去帮你开间房。”
郁南冠不显暧昧的调笑声传来,让她彻底清醒。
“真是对不起,我也没想到……现在什么时候了?”她慌忙坐起身,随手扯了扯衣服,没好意思仔细检查是否还整洁得体。不过,想也知道,整齐不到哪儿去。
“还不到酒吧打烊时间,不碍事,是我考虑不周,这样贸然拉你来喝酒。”说着话,他扬手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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