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修一封送回天山派。
大长老拆信一看,抚着发白长须,站阁楼上仰望夜空中星辰,背影端是高深莫测。
二长老摇摇晃晃地也上了阁楼,瞧见大长老此般模样。他打了个酒嗝,“师兄,这儿没人,你装深沉也没人见得到,”二长老眼角一瞥,“咦,是子卿字。”
二长老扔了酒壶,夺了信来,大略一看后,二长老哈哈大笑。
“师兄呀,要是子卿知道你诓他了,他历练回来后定要跟你算账。”什么此生有三个劫数,都是大师兄随口胡诌。这人生哪有平平凡凡顺顺利利,劫数十根指头都算不来。
大长老轻抚白须,“本座算卦是愈发准确了。”
二长老嗤了一声,“沈檀下山前,你不也跟他说第一个砸他人就是他第一个劫数么?”大师兄整日装深沉,偏偏天山派个个弟子都奉他如神明一般。唉,像他这么真性情长老天山派实难得呀。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去找我徒儿喝酒去,顺便告诉他们卫瑾收了个女徒儿。”
二长老踉踉跄跄地下了阁楼。
大长老又是轻抚白须,一叹。
“子卿呀,切莫把你徒儿给养死了呀。”本是想着子卿这般芝兰玉树模样,下山后少不得被姑娘家投掷果实,没想到后竟是教一个乞儿给砸了。
想到之前子卿养猫死猫,养鸟死鸟,大长老很为自己徒孙担忧呀。
卫瑾委实不知要如何娇养阿昭,苦苦思索数日,也没想出个什么好法子来。几日后,丘王召见。卫瑾施施然入宫,与丘王畅谈了一番。
丘王极是赏识卫瑾,暗叹天山派果真会教人,出来弟子个个都是万金难得奇才。当下揽才之心重,不过丘王知晓这天山派出来弟子脾性都有些古怪,揽才这事急不得。
丘王稍微提了几句后,便转移了话题。
“寡人听闻子卿收了一灵童为徒儿?”
卫瑾也不便透露大长老下山前给他算卦,只颔首道:“然。”
丘王来了兴趣,道:“能让子卿一眼相中,定是有慧根之人。”
卫瑾谦虚地道:“阿昭性子倒是不错,年纪小小性子便极是沉稳。”虽然偶尔吐露市井之言,但这事自己晓得就好,不足为外人道也。
丘王抚掌笑道:“子卿之徒,前途无量呀。”
卫瑾道:“多谢丘王吉言。”
岷侯送卫瑾出宫。
一路上,卫瑾沉默寡言,看起来似是有些心不焉。岷侯也不敢出声打扰。方才他守门外,多多少少也听到了卫瑾与王上交谈。这天山派来弟子看起来年纪轻轻,但谈吐却是极妙。王上看起来相当满意卫瑾,不过片刻时间,就已是称呼卫瑾表字。若是卫瑾当真愿意留丘国,这封侯拜相也是指日可待事。
出了宫后,卫瑾忽然开口问道:“丘国中,有哪位臣子府中养有六岁女娃?”
岷侯一愣。
这问题好生古怪,但是见卫瑾一本正经模样,岷侯便以为高人自有其用意,也没有多问,略微想了想,说道:“林少府家中女娃今年刚好六岁。”
“善哉。”卫瑾一笑,“还请岷侯代为引见。”
岷侯觉奇怪,丘国里有才有德之人不少,林蓬虽官拜少府,掌管宫室一职,但却也因受了其祖父庇荫,其人平庸且太过容易感情用事。数年前,林蓬其妻逝世,林蓬悲恸不已伤心欲绝,闭门不出府中悼念亡妻。后来也不知林蓬哪儿寻来一女娃,才得三四岁,其相貌酷似其亡妻。
林蓬才从此振作起来。
岷侯瞅了眼卫瑾,卫瑾神色认真,也不像是玩笑。岷侯唯有道:“好。”
林蓬自是也听过卫瑾之名,听到卫瑾要来拜访自己,林蓬赶忙拾掇拾掇,命奴仆备好酒桌。林蓬心中有几分紧张,也不知卫瑾过来拜访自己到底意欲何,他资质平庸,实不是治国之才,要谈论国事,那还不如教他抹了脖子。
林蓬战战兢兢地等来了卫瑾。
卫瑾施施然坐下,举酒敬了林蓬一杯,开门见山便道:“听闻你养了个六岁女娃?”
林蓬一怔,点了下头。
卫瑾微微倾前了身子,专注地问道:“你平日里是如何养她?”
林蓬一听,心里倒也轻松起来。谈国事他不会,这谈养女娃,放眼丘国哪有人能及得上自己?林蓬斟满一酒杯,豪爽地一饮而。
酒杯一搁,林蓬大笑道:“这养女娃之事,说难也不难说易也不易,我经验就是六个字,娇养着疼宠着。”
卫瑾深以为然。
看来他想法是没错,女娃就是要好好娇养着。
卫瑾颔首道:“继续说。”
林蓬道:“好是日日夜夜带身边,亲自教导那是好不过了。”林蓬思念亡妻,才特意寻了个女娃来当童养妻。只不过卫瑾哪儿晓得林蓬口中女娃之意与自己不一样。
两人谈话毕时,天色已是暗下来。
卫瑾拱手告辞。
林蓬送了卫瑾出来。卫瑾上了车舆,车舆缓缓地往自己府邸行去。方才林蓬说了这么多话,卫瑾皆是一一记心中。
卫瑾不由感慨。
原来养个女娃要花这么多心思,但愿阿昭不要被自己养死才好。
卫瑾回了府邸,本是想着回房歇一歇。不过想起林蓬话,卫瑾脚步一顿,转身向阿昭院落行去。刚刚踏进,便瞧见阿昭左手羊腿右手鸡胸,左右开弓,吃得狼吞虎咽,一张小嘴油腻腻。
一众侍婢看得目瞪口呆,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低着头默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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