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墙下的绣绷还摆在那里,花样早描好,原打算做一只荷包的,宝蓝色蜀锦的料子,精心地用珠线刺绣一只展翅翱翔的朱红色雄鹰,许是搁了一整日,指尖扫过,便是触手冰凉。≧
容悦面色原本一如夜色淡淡的,见了此物,难免不被勾起伤心事,难以抑制地小声抽泣。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爷,这回廊口上风大,仔细着了风寒。”
只听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常宁转头去瞧,只见妾氏舒舒觉罗氏打开搭在肘弯的月白色宁绸披风,轻柔地披在他肩头。
她低眉顺眼,静静立着一侧,一领银红色描金撒绣月桂花褙子更衬的人温顺知礼,她本是经年服侍常宁的一等丫鬟,后收归通房,如今已为常宁诞育一双子女,颇的常宁宠爱。
常宁抬手系了颌下绦子,随口问:“你怎么过来了,孩子们呢?”
“才刚哄着歇午觉,这会子想是已睡熟了,”舒舒觉罗氏觑着他神色,话音中带着柔顺体贴:“奴才听厨房说爷这两日胃口不好,特意叫小厨房糟了鸭信,又煮了银耳鸽子蛋送来。”
常宁视线从廊脚那一丛芭蕉上收回,落在填漆小托盘上绛色的腌菜上,心中蓦然抽痛。
舒舒觉罗氏瞧了出来,便有些担心:“王爷有心事?”
常宁沉默半晌,揽住美人香肩一道回敞轩中去,缓缓道:“一些外面的事,难办的很……”
自打王爷回府,女眷都未曾承宠,爷也总是心事重重,或许真如晋氏所说,爷在外头又有人了,想到这舒舒觉罗氏心中便像被乱絮缠绕般烦忧,即便后来进来那些年轻漂亮的,爷也从不叫越过他去,以她的资历又有何惧?故而心中又踏实几分,笑道:“爷这样的能耐,又是皇亲贵族,怎会有办不成的事?”之前家中兄长犯了些事,险些吃了官司,家里人才报了爷的名号,那头就放了人,那官老爷还亲自上门致歉,故而在她眼里,常宁自是无所不能。
常宁心中叹道,若大清朝没有了,他这个亲王又将焉附:“自然是有,就是皇兄他身为九五之尊,也未见得就不是。”
舒舒觉罗氏倒有些听不懂了,不禁暗悔自己说错了话,如今她恩宠虽盛,可感觉却越不懂常宁,想到这便扯开了话题:“明儿个宁国侯府的老封君做寿,爷可去吃酒?”
常宁不由笑道:“我就不去了,你去便是。”
舒舒觉罗氏有些惊慌:“这如何使得,咱们身份低微。”
常宁抬手搭在她肩上道:“不妨事,左右我府上嫡福晋,侧福晋一概没有,你打扮的贵气些去就是了,跟着些段嬷嬷,她是宫里出来的,经的场面多,有不懂的只管听她的就是。”
舒舒觉罗氏颇有两分为难,又只好应是。
常宁抬手为她扶正髻上的偏凤衔珠双股钗,道:“我经年不在家,这府里一时半会儿又没有当家主母,你多帮衬着些个儿罢,回头重重赏你。”
舒舒觉罗氏笑了,还不待说话,只见张大盛大步走来。
王府规矩不甚严,这里又是外书房,张大盛又有要紧事,故而未叫人通禀,见王爷身边又站着一个美貌侍妾,心中暗羡王爷好福气,一面忙打千行礼。
常宁叫他起来,问:“什么事慌里慌张?”
张大盛道:“乾清宫的内官来王府传万岁爷口谕,宣您入宫去,现在正堂等候。”
皇帝召见,谁敢拖延,况又在这个紧要关头,常宁听罢忙叫人更衣。
舒舒觉罗氏大小服侍他惯了,亲自替他换了王服,留在书斋门口目送人出了垂花门。
侍女佩佩见人走远了,才上前道:“姨娘如今能代王爷吃酒去,叫那院的知道,还不气的跳脚。”
舒舒觉罗氏羞嗔她一句,道:“若不是王爷吩咐,我竟懒得去呢,到底还是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佩佩知她温厚,一向又不爱争斗,吐吐舌头,扶她回后院歇息不提。
却说常宁自接了旨,丝毫不敢耽搁,忙驱马赶往乾清宫,甫一进门,只见殿内臣工排成两列,一行以大学士觉罗勒德为,一行最前面站的是三王兄和硕裕亲王福全。
他便上前朝拜请安。
皇帝命他平身入班,才道:“定远平寇大将军安亲王岳乐疏言:军中红衣大炮不多,乞将吉安、荆州、或西安的几门运至长沙,以便攻城。才刚命众议政王大臣寻议,念你从战地归来,多有了解,便也叫过来听听。”
常宁道了声‘是’,遵旨归班。
内大臣索额图上前道:“皇上圣明,微臣以为,逆贼吴三桂之所以能据守岳州、澧州诸处,全靠水师源源不断将长沙、衡州的粮米经湘水运送至前线。故而时势攻取长沙,剿灭湖南逆贼实为要务。然吉安、荆州、西安亦属要塞之地,互为唇齿,加之沿途运送多有不便,不宜调动。应新赶制铸红衣大炮二十具,快送至前线。”
目下这是最好的处置,殿内的大臣也纷纷附议。
明珠出班道:“索大人所言正是,然京城至长沙路远难行,且沿途尚有沦陷之地,红衣大炮威力之大,非同小可,若落入贼军手中,反倒劳民伤财,适得其反。”
皇帝也甚为忧心此事,问道:“恭亲王意下如何?”
常宁忙道:“如今南昌克复,途经均是大清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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