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外久。空气，仿佛变得黏稠而压抑，令人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噗通！
不知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打破了愈来愈沉重的气氛。秦羽轩与少女几乎同时开口。
“你……”
“你……”
双方同时一怔，相视露出了会心的浅浅微笑。尴尬的气氛似乎一下子消散了大半。少女微笑着轻柔地点点头，示意秦羽轩先说。
“新的婚约定下来了吗？”秦羽轩貌似若无其事地问。
“嗯，”少女背着月光，看不到表情细微的变化，声音如常，“东宸王次子，凌幕云。”
“怎样？”
“很强，今年二十，尚居弦月位六弦境，”少女声音中出现了似乎有些勉强的轻快，“但在帝国北方战场上战功赫赫，已是准将。”
准将，意味着战功已达到帝国受将军军衔资格，但修为不足曜日，一般只有以弦月位足以越阶战曜日者方有机会获得，无一不是圣徽未来之星。凌幕云以弦月位六弦境可战曜日位强者，横越一弦并一位，确实可谓前途无量。
“那恭喜了。”秦羽轩微笑祝贺。
“谢谢，”少女酝酿一二，目光移至秦羽轩怀中，“那是……帝嗣之‘缘’？”
秦羽轩点点头。
下意识的，少女习惯性地伸出了手；与此同时，秦羽轩也自然地将黑色面具掏了出来……
突兀的，两人的动作定格般停滞了，似乎同时回想起了什么。而后，少女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眼中似乎黯淡了几分；秦羽轩默默地将面具放回了怀中，一言不发。
刚刚驱散的尴尬，此时再次仿佛幽灵般凝聚了。
半响，秦羽轩有意识地看了一眼越升越高的明月，沉默了片刻，有些艰难地开口，“已经很晚了，回去休息吧。”说完，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一步，两步，三步……
“羽轩！”身后的少女声音带上了莫名的焦急与不安。
秦羽轩脚步僵在那里，似乎颤抖着深呼吸了一次，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早点回家吧，女孩子太晚回去不好，你母亲会担心的吧……”
耳边，似乎有蜂群在嗡鸣，声音越来越大，掩盖过了一切声音。秦羽轩大脑一阵接一阵的眩晕，只记得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不明意义的零散字符……
“秦羽轩！”少女的声音仿佛训斥的咆哮，却隐隐夹杂着哭腔和哀求的意味。
秦羽轩耳边的嗡鸣戛然而止，他笑着回过头，对着已经站起的娇小少女挥了挥手：“再见，夏青岚。”
话未落音，他转头就走，竟是有几分逃跑般的狼狈。
少女狠狠咬住了唇，几乎渗出血来。
下一刻，她猛然抬起头，声音中明明还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悲泣，却露出了极为甜美的笑容，用力挥起了有些许颤抖的手，似乎用尽全身力气般大声喊道：“秦羽轩，再见哦！”
如果少女的眼角没有那浅浅的泪花的话，那笑容，可能真的很“甜美”吧……
秦羽轩没有再回头，几乎是一路跌跌撞撞的他快步前进，很快消失在建筑物转角的阴影中。
下一刻，少女无力地跌坐在草坪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轰然自眼眶中汹涌而下。她死死捂住嘴巴，任凭泪水肆意横流，却不愿发出一丝声音……
转角，月光所笼罩的界限所在，秦羽轩跪伏在地，左手按在地面上,支撑着身体，似乎在抑制着那止不住的颤抖；右手死死抓住心脏的位置，似乎要将皮肉连同骨骼一同扯下，好让心中那火山爆发般猛烈的悲伤宣泄出来。
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心脏，撕裂般剧痛，难以名状的哀伤似乎从心脏的最深处硬生生撕开了柔软的血肉，溅射而出，带着鲜血的铁锈味道，岩浆般炙热沸腾，顺着血管流淌，肆意焚烧着每一寸肌肤。脏器在血雾的氤氲中扭曲、变形，发出凄厉惨绝的哀嚎……
可笑啊，不是说已经麻木了吗？那这股让人想哭的感觉……又是什么啊！！！
心在悲鸣，灵魂在哀泣，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似乎都被那仿佛将整个世界都吞噬的庞大悲伤充斥，全部的全部，都卷入痛苦的漩涡，如同一个被残酷的命运随意撕扯的布娃娃，失去反抗的心，双眼空洞地注视着一切，默默忍受……
滴答！
一声轻响以及自左手手背传来的微微凉意，让秦羽轩自悲哀的深渊中解脱，空洞的双眼渐渐有了神采。
目光聚焦在自己颤抖的左手上正在滑落的小小水渍，秦羽轩的右手下意识地向眼角伸去。
入手，竟是一片湿润的冰凉。
我……哭了？
心狠狠一颤。
“……呵，这样……可不行啊……”秦羽轩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轻声呢喃道。
缓缓站起身，拭去泪水，秦羽轩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般狠狠呼出，仿佛要将那山呼海啸的悲伤、肆意横流的痛苦，随着心中的郁结之气一同排出。而后，他睁开了眼睛，墨黑的瞳孔中，淡漠如常，深邃似不可测，仿佛刚刚那个几乎要被悲伤所吞没的少年，仅仅只是一场虚假的幻梦。
他的面前，是未知的黑暗；他的身后，是冷漠的光明。
“我……说过的……”秦羽轩站在月光与阴影的分界线上，梦呓般轻语，“已经……不会再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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